折枝重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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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人心浮

白溪醒过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被塞到了青铜棺材里。

又冷又暗,还有一股锈味儿,逼仄的令人喘不过气起来。

后来她发现,自己身处红煞婚车,不由得苦笑,还不如被塞进青铜棺材。

想想之前,她明明看到了红煞轿子落在婚车里,就是嫌麻烦没管,如今反被困住,真是现世报应。

白溪想,等我这次出去了,一定得去城隍庙求师父画个转运符转运。

这也太倒霉了,自打跟褚昀下山,她就一直走背字,好运气似乎是插了俩翅膀,飞得远远的,让她追也追不上,够也够不着。

也不知道那死琵琶给她元神上缠了什么玩意儿,跟夙和真人的法器那是水火不容,两股力量在她体内撕扯争斗,不管不顾横冲直撞地滚到气海,将她好不容易修养的气海搅了个天翻地覆。

明明身在盛夏,她却如坠冰窖,瑟瑟发抖。

这种冷还不是数九寒天的那种干冷,是海底那种钻到骨头缝里的湿冷,身上的每一处骨头,每一块儿肉都像是被刀刮,疼得要命。

她张了张嘴,还是放弃了叫人的想法。

红煞婚车,凶险非常,普通人进来就出不去,还是自己想辙比较现实。

她凝神合眼,眼前出现了一些幻觉,她像是被魇住了一样,明知道是假的,就是走不出来,无法挣脱。

白溪不会坐以待毙,她咬破舌尖,剧烈的疼痛让她勉强睁开眼睛。

她尝试着活动了下僵硬的指关节,手掌找了个平整的地方,撑着坐了起来。

就在这时,她的手心一阵剧痛,像是被什么东西扎透了一样。

她费力抬起手,手掌没有半点伤痕,又看了看,才发觉手心出现了一个月亮形状的印记。这印记只出现了一会儿,转眼就没了。

这可真是邪了门了……

“公主,下官褚昀求见。”

褚昀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白溪试着说话,还是发不出半点声音。

外头的褚昀可能也发觉里面不对劲了,推开了婚车的门。

湿润黏腻的空气霎时间充满了红色的婚车,白溪长出一口气,她终于能说话了。

“你……”她的声音有些嘶哑,“是你把我放进来的?”

“是。殿下当时晕过去了,下官只能便宜行事。”褚昀给她拿来水囊,担忧地看着她,“殿下还是不要妄动真元。”

白溪低垂着眼眸,想到褚昀身上有她送的护身符,便将心里的疑虑打消了一些。

“什么时辰了?”白溪问道。

“未时一刻。”褚昀道,“殿下已经昏迷一日了。”

白溪算了算时辰,对褚昀道:“让所有人腰上系红绳,进了林子全速前进,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理会,赶在天黑前出去。”

“好,下官去安排。”褚昀帮她把门虚掩上,转身离开。

白溪靠在窗边,深吸了口气,就见几个宫女畏畏缩缩地走过来,她们看向她的眼神充满恐惧,仿佛她是吃人的怪物,但凡靠近就会被杀掉。

白溪知道这些女孩子打心眼里瞧不起她,跟娇贵的小公主周悦歌相比,她简直就是扫把星母夜叉,没有半点公主的样子。若非和亲是份苦差事,嫡公主的位子怎么也轮不到她。

这两日,跟着和亲的宫女见识到了真正的死亡,都怕了,她们聚在一起,将白溪说得跟妖魔在世一般,浑然不知若非白溪拼命,她们早就跟林子里的枯骨成一家了。

“殿下,可以走了。”褚昀交代完事情过来,冷冷地扫了宫女们一眼。

车队有条不紊地进入迷雾林中,送亲侍卫在最前方,金吾卫围在婚车四周,宫女们走在中间,挑夫们在最后。大约是大伙儿心里都怕,脚步不由得加快了许多。

走了一个时辰,最前方的送亲侍卫已经能看到林子尽头的官道,大家不由得松了口气,紧张的心情也随之放松下来。

就在这时,迷雾四起,一群披麻戴孝的鬼魅自迷雾中闪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悬浮在鬼魅之上,冲着白溪微微一笑。

拉着婚车的宝马嘶鸣着倒地,白溪从车里滚了出来,被一直跟在车旁的褚昀接住。

突然间,原本平整的地面出现了一只只鬼手,抓住众人脚踝,让人动弹不得。

阴沉的天空狂风大作,一股甜腻的香气如海水般卷到了众人跟前。

白溪瞳孔紧缩,吼道:“屏息,有毒!”

话音刚落,几声惨叫便出现在耳边,她回头一看,许多挑夫伙房已经被鬼手洞穿脖颈,当场身亡。

那鬼怪嘴角微动,只有白溪看出它只说了两字:聘礼。

白溪脑子一片空白,差点就要在众人面前离魂,显出无常之身,那鬼怪摆摆手,浓雾瞬间散去,鬼影也消失不见,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只是那些死了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白溪眼神直勾勾的,看得褚昀有些心慌。

“公主?”褚昀轻唤了两声,见白溪不应,便推了她一下。

白溪抹了把嘴角渗出的血迹,淡淡地道:“没事。先离开这里再说。”

褚昀看了看已经不能再用的婚车,对着杜锋打了个眼色。

杜锋会意,让三个金吾卫跟着褚昀护送白溪先行离开。

白溪几乎是被褚昀架着走的。她身体无力,脑子却急速运转。

井中鬼魅与林中鬼怪,林下鬼手,北荒使者……

白溪似乎联想到了什么,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褚昀感到白溪在颤抖,不禁问道。

“北荒大巫。”白溪略带几分僵硬地道,“我想起那张脸了。”

那张脸,她小时候曾经见过。

可若是那个人,他为何会对自己纠缠不清?若是那个人,不是该杀了自己以绝后患吗?

是那东西生得跟那个人一样,还是因为自己的记忆,所以那个东西才长了那么一张让她害怕的脸?

“北荒大巫?不是传说已经……”褚昀愣住了,他听义父说起过那个人,或者说,是那个近乎魔神一般的男人。

“他没死。”白溪的眼神清明了许多,“只是受了重伤,不得已暂做蛰伏。”

褚昀皱着眉头看她。

“若这些事情是他做的,倒是可以理解。”白溪道,“只是……若真是他,只怕北荒王庭已经变天了。”

褚昀心念一动,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果然乌云密布,雷声滚滚。

幸好,在暴雨来临之前,白溪等人终于赶到了宛城地界,找了个驿站住了下来。

白溪没有让宫女跟随在身边,她有手有脚,不用别人伺候。

泡个热水澡的功夫,她听到楼下乱哄哄的,有男人的求饶和女人的尖叫,她也没多想,靠在枕边打起盹来。

驿站院子里,褚昀一个头两个大。

几个小宫女偷公主嫁妆被抓了个现行,牵扯出了大宫女与侍卫私通之事。

金吾卫副统领陆城带着人巡查,直接把一对正要苟合的野鸳鸯给逮了。

金吾卫另一位副统领杜锋马上审讯,大宫女为救情郎只能招供,竟牵扯出了宫闱隐秘。

还没等褚昀做出决断,又有侍卫与挑夫合谋窃取公主嫁妆,准备逃跑。

被抓获后,这些人不但没有分毫愧疚,反而理直气壮,他们说自己只是普通人,就是想着挣银子活命罢了。

送亲队伍若只是遇着些匪徒强盗大家还能接受,可这次牵扯的是鬼神之事,大家都是肉体凡胎,继续走下去就是个死,不如拼一拼,偷盗些钱财上路,或许还能活着回家。

这话一出,跃跃欲试的人就更多了,他们觉着就算日后被抓住也不过是发配充军。继续走下去,那就是死路一条。

褚昀见事态扩大,颇有些人心思变,无法收场的架势,怒极反笑。

就见寒光闪过,人头落地。

几个带头闹事的眼睛都没闭上就身首异处。

鲜血飞溅之下,无人再敢言语。

“那俩私通的。”褚昀道,“不是两心相许,生死与共么,本官成全你们。”

他说着,陆城的刀锋已经闪过,又是两个人头滚到众人身前。

褚昀环视了一番,见众人吓得面无人色,淡淡道:“殿下仁慈,却不是你们蹬鼻子上脸的借口。都想想自己的身份,想想自己的家人。”

“统领,这几个偷东西的小丫头如何处置?”陆城指了指瑟瑟发抖的小宫女们。

几个小宫女吓得跪倒在地,哭着说自己再也不敢了,求褚昀放她们一条生路。

褚昀冷漠地道:“断手,拔舌,放她们出去,自生自灭。”

几个小宫女想要尖叫,求公主给她们做主,可杜锋的手下比她们快得多,直接堵住嘴,拉了出去。

褚昀看向剩下的人,果然各个噤若寒蝉。

他嘴角微微弯起,说道:“热闹看完了就回去干活儿,一会儿公主醒了,还要继续赶路。”

众人低眉顺目,齐声说“是”,然后闭紧嘴巴,忙自己的事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