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马冰河十六国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16章 何去何从

“将军,俺是想问,整军的事情,能给俺们多少时间?都过了淮河,不用那么着急了吧。”

杨十难是个胆大的,作为第一个被提拔的校尉,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回话,便上前说道。

“问得好,这关乎到我们下一步何去何从的问题,稍后会商议此事,我只告诉你们,整军最多有两天时间,无论粮食还是其他,此地也并非久留之地。”

众人听到只有两天时间,除了赵焕等少数几个心中早就有数的,几个带兵的都犯了难。

“我要求不高,两天的时间,你们要把各营的架子搭起来,把士卒填满。”姜瑜顿了一下,又说道;“也就是说,各营内的幢主、都伯、队正都需要选拔、任命完毕,起码要让每一个士卒知道自己的队正是谁,行军的时候,要能找到自己的队伍。”

“至于如何选拔,我建议从上往下,先找到你们想要的幢主,剩下的各显神通吧,我给你们权力,你们也要把权力往下放。”

“将军,我想把能上阵的兵集中放在一个幢里,您看是否可行?”

姜瑜敏锐地盯了王狄一眼,似乎想从对方表情中读出来一些什么,然后又觉得自己反应过度,随即撤回视线,淡淡地说道:“可以,你们有什么好的想法,也都可以试一试,眼下总归是性命无忧,错了还有机会改。”

“将军,如果士卒逃散,该怎么办?要不要杀?”

杨贵防守了一夜的浮桥,这帮溃军什么样,他最是清楚不过,不逃才是怪事。

“已经不是性命攸关的时候了,不要滥杀,一般的逃兵,你们按照军法处置便可,严重的,需要杀头的,需要上报赵司马处核准。”

姜瑜还是一如既往,杂事都丢给赵焕。

听到此处,赵盛之咳嗽一下,用眼神示意姜瑜暂退,而后厉声说道:

“诸位,既然已经成军,从此以后,军中必须要严明法度,当前士卒来源驳杂,如若军法不彰,自然无以约束,一军便无灵魂!咱们大秦,自然是有正经军法,我来做全军的军正,等诸事理顺,往后也要往每个营、每个幢派驻军正!”

“这几天,我会派人前往各营,宣告军法,以后,自老夫以下,违法必究!到时候,可别怪老夫不教而诛!

包括逃兵的事情,凡是有违反军法的,一律上报与我。”

赵盛之此人,主簿做习惯了,身上有一种汉吏的味道,虽然看他的名字,有点崇尚道家,求仙拜佛的意思,但完全不耽误其骨子里是个法家。

当初的羽林军,根本就不是用来作战的,一方面,庙堂很大一部分力量伴随苻坚离开关中,必然担心后防不稳,另一方面,苻坚也需要汉人地主的支持,因此组建羽林军,带走关中地主的子弟,富室出身者,再授以羽林郎的官爵。

但这么一来,仓促组建的羽林军,内部裙带关系纵横交错,自然难以统帅,苻坚选中赵盛之来做这个羽林军的少年都统,大概也是借助其严整的行事风格,来管束这三万多,初次从军的中、小地主子弟。

“好了,你们几个带兵的,速速去整军,两天后,老夫就要看到结果,到时候完不成,官职降一级,勿要因为居功而生出轻慢之心来,这一战有功劳的人多了!”

赵盛之摆了摆手,众人依次行礼告退,场中只剩下赵焕、郑才二人。

“两位谋士,说一说,下一步该何去何从啊?”

赵焕假装不理赵盛之话里的戏谑语气,上前说道:“都统,将军,眼下只有五天的粮食,派去汝阴郡的使者,今天应该能有回报,但我们毕竟没有庙堂的文书,希望不是很大。

至于徐州,实在是路途遥远,就算赵刺史有心支援,怕也是鞭长莫及。”

“粮草实情就是如此,至于下一步何去何从,就要看都统与将军有何想法了。”

“呵呵,想法,莫不是一万溃兵在手,尔等开始有想法了?”

“都统莫要取笑,我等没有要造反的意思,此时我若是举起反旗,就算昨夜随我作战的士卒们,也不会跟随我,说不定会直接绑了我,送到您帐中。”

姜瑜知道赵盛之是在借着说笑,敲打一些不实在的想法,连忙解释起来。

赵焕也继续说道:“都统,我一个县中小吏,哪来什么想法。

只是陛下亲征,遭遇如此大败,国势必然动荡,士卒们也多叫嚷着返回家乡,秦州、陇西皆是边陲之地,有大量胡人聚居,历来不稳,我们没心思,难保别人也没心思,都统率军返回秦州,抚慰乡里,也算是一个选择。

我的想法,还是要落在粮食上,没有地盘,就没有粮食,如何能养兵,早些回去,尚能占得先机。”

“赵司马,如果要回秦州,关中的士卒好说,关东、并州的士卒会跟我们走吗?”

姜瑜还是心有不甘。

“那也只能放弃了,我们本就喂不饱这么多人,与其强行聚拢,不如好聚好散。”

赵焕说完又肃立一旁,好像在思量着什么。

姜瑜看郑才好像有话要说,便朝他点点头,说道:“庸之,都统向来爱说笑,都是自己人,有话不妨直说,切莫拘谨。”

“是,将军。”说罢,依次向帐内三人行礼。

“都统,将军,我原本是个晋人,出生就在江南,对于秦国内情,不甚熟悉,但我听闻,前日陛下过寿阳而不入,孤身北走,似乎还身中流矢……大秦国祚自然昌隆,做臣子的,听闻君上受到伤害,怎么能不前去护卫?这难道是忠臣的做派吗?”

“想来,陛下此时,身边定是缺少忠臣良将,越早追上陛下,越是能显出都统与将军的忠心来,所谓功高莫过救主。

流落淮北的陛下,听闻都统与将军收拢万余溃军,和坐在长安的宫殿里,听闻此事的陛下,所思所想,必然是天壤之别。

而且,我曾听闻,受伤的猛虎,是最危险的,所以这羽林军的统兵之权,都统则是是一定要交于陛下,以安陛下之心。

兵权归了陛下,自然由庙堂来养兵。”

郑才意思很明显,话音一落,三人恍然大悟,赵盛之更是大笑起来。

“我就说,南人的心思果真转得快,是这么个理,听君一席话,我军前途豁然开朗!好!好啊!”

郑才笑道:“都统过奖,只是晋国内斗严重,上行必然下效,属下在晋国侍奉庸主,不得不时时猜度上位心思,以作自保罢了。”

“嗯……我等都是陛下的臣子,我军是陛下的羽林军。你们也都清楚,所谓羽林军,还有我这个少年都统,有多少水分,不妨,先让羽林军来个名副其实!”

赵焕当然也想通了,立马上前说道:“属下所思所想仅是粮草,过于狭隘,郑参军言语委实高妙,闻之令人茅塞顿开,是该前去护卫陛下。将军,都统身体不便,您应该率领骑军,先行出发前去寻找陛下,这军权,应该由您亲自交到陛下手中。”

“对!何必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交于陛下,反正这一万兵,本就攥不住。

我写奏疏上呈陛下,详述我军情形,你寻到陛下后,将此奏疏呈上,听陛下旨意就是,营内诸事,有我和二位在,出不了岔子。”

姜瑜沉思片刻,说道:“国家制度尚存,上交军权,本就是应有之义,只是,都统,其他都好说,您怎么办?”

姜瑜眼下之意很是明显,如若赵盛之身体康健,苻坚很可能顺水推舟,继续让他做这个都统,但现在这个局势下,如何能容得下一个卧床的都统。

“阿瑜,不必为我担心,我这个样子,也道了该乞骸骨的时候啦,到时候回了金城老家,含饴弄孙,岂不比你们几个四处奔波的小子强。”

姜瑜欲言又止,赵盛之也没有再搭理他,对着郑才说道:“庸之啊,你也跟着去,阿瑜毕竟年轻,有些时候只会蛮干,需要你多帮衬。

不过听闻你随身还带着总角小儿,这一路风餐露宿,多有不便,正好,老夫腿疾,多有空闲,让令郎来老夫帐下如何?”

郑才知道赵盛之如此说,绝对不是存了要人质的想法,他一个毫无根基,只凭一张嘴过活的人,哪里需要什么人质,这只是代表着赵盛之对他的认可,他也是自己人了。

“能够在都统帐下侍奉,是小儿的造化,郑某替小儿多谢都统美意。”说着深深一礼。

“好了,你二人若无其他言语,就做事去吧。”

说罢,拿起早上炖的老母鸡,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都统,陛下到底是何等样人?谒见时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指斥乘舆最好还是私底下来,所以姜瑜等帐内只有他们二人的时候,才出言询问。

赵盛之嗦了一口流油的手指,说道:“陛下,如果用一个词来说,那便是仁厚,就算是装的,这么多年下来,也成真的了,所以谒见陛下时无需太过小心。

但毕竟是驭极二十六年的帝王,一统北方的雄主,须知,帝王本就不是常人,所以,我的建议是,诚字,带着你的诚心去。

陛下不是害民之主,你我能安享几十年太平,都是他的恩泽,你只当是知恩图报吧。”

赵盛之想了想,又说道:“不过大败之后,陛下肯定会性情大变,你还需随机应变。”

“我会注意,都统,您觉得陛下会去哪里?”

“项城吧,毕竟战前,项城是大军集结之地,各地陆续赶来的大军和粮草,都在那里。”

“既如此,瑜先去准备,赵叔,请万万保重!”

姜瑜为苻坚挡箭的事情,二人都没有提及,姜瑜身上连个箭伤都没留下,空口白话,却是不好说。

嗐!如此大功,不能兑换,当真难受!

姜瑜暗叹一声,起身离去。

……

项城历史悠久,西周时便有项国于此立国,地处颍水中游,去寿春西北方四百余里,此地紧邻颍川、陈、谯这些中原膏腴之地,从颍水顺流而下,便可直抵寿春,莫说古代,行军打仗,尤其是这种动辄几十万的大军出动,粮道必然是放在首位的,选择项城作为后方基地,便是因为颍水这条水路了。

“将军!朱校尉!前方遇到几个从项城回来的民夫!”

“唤来问话。”

“瑜哥,如若快一点,大败的消息,今天就传到项城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怕是早就传过去啦。”

“将军!饶命啊!小的们不是逃人。”那些民夫被带过来,直接伏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姜瑜跳下马,将几人挨个扶起,温声说道:“诸位放心,我也不是来追捕逃人的,只是想问问项城那边的情形。”

几人看了看这个和颜悦色的年轻小将,渐渐放下戒心来,“项城,俺们一月前就从项城出来了,四日前随船押运粮草至寿春,交割后,那参军便要俺们从陆路赶路返回,昨日晚间,有一队骑兵路过,说是前方大败,那参军就跟着逃了,也不管俺们,俺们一寻思,就想着结伴回乡。”

“你们是这附近的乡人吗?”

“是的,今年秋粮刚入库,官府便发了徭役,三个月没回家了,还请将军行行好吧!”

姜瑜示意亲卫,分出一些随身携带的粮食送给他们,就放他们离开了。

“主公,听闻大败消息,负责押运粮食的官员直接逃散,这项城的情形,怕是不妙啊。”郑才分析道。

姜瑜沉思一阵,“当初我们跟随陛下离开项城之时,城内大都是从关东集结而来的州郡兵,闲聊时,都统说过一些他早年跟随丞相治理关东的故事,关东与关中的对抗可谓是由来已久,前燕覆灭后,关东旧地,对于大秦,也并没有彻底應服。”

“主公是说,危难之时,关东并不值得陛下信任,想来陛下不一定会去项城。”

姜瑜继续说道:“我等就是随陛下从项城疾行至寿春的,如此大败之下,陛下身边并无大股人马,必然惊惧,此时只会去寻最信任的人!”

“慕容垂!”

一直竖耳在听的朱杆儿此时突然冒出一句。

“杆儿,为何是他?”

“啊?不是吗?我听你们闲聊,不是说陛下听了慕容垂的话,才决定来讨伐南晋的吗?”

姜瑜思虑片刻,大笑道:“哈哈哈,杆儿,你果然智计过人!”

“走,向西!向荆州方向搜索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