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登门
客栈一楼的朝奉拨动着算盘，开始一天的工作，忽听到二楼传来“咚”的一声。
朝奉身旁的小厮把白色抹布搭在肩膀上，昂着头含糊地对朝奉问：“我上楼瞅瞅去？”
朝奉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低头继续盘账，“估计没啥事。”
张重光侧身趴在地板上，他呼的坐直身子，龇牙咧嘴地揉了揉屁股，嘴里充斥着一股血腥味。
他站起身，抓着中衣后襟，前后扇呼了几下，后背湿答答的黏腻感极不舒服。
张重光有点后怕，这梦也太真实了，如果，他最后关头没能跃出白光闸门，会不会真困在里面？
“重，重光……张镖师你醒了嘛？”
住在张重光隔壁的薛晴，听到动静走到他的门前。
“醒了，你和赵道长先下楼吃饭吧，不用等我。”
“哦。”
张重光泡了一会儿澡，褪去了些许疲惫，下楼却看到赵灵雨和薛晴坐在角落处的桌子旁，谁都没动筷，他心里流淌起一股暖流。
翌日清晨，三人来到黄府门前。
薛晴攥着一片半豆腐干状的印子金，手心冒出层层细密汗珠。另外半片印子金被张重光用环首刀切下。
“走。”赵灵雨大步流星，拾阶而上，拍打黄府金漆兽面的门环。
府门被缓缓拉开一道缝，门子探头探脑朝外看，“你是？”
“灵虚山赵灵雨，让你们家主出来见我。”
来黄府的途中，张重光与赵灵雨再次核对一遍各自掌握的信息，推断出一个结论：
白令宗的鬼娘娘和铜镲不知受到何人委托，大概率冲着黄家姑娘，抑或黄府来的。
没过多久，府门再次打开。这次，黄家家主站在门后，满脸堆笑亲自迎接。
“赵道长，请随我到前厅相叙。”
“重光，薛晴，咱们走。”
黄家家主一副商贾打扮，侧着身子在前面引路。
张重光注意到，当天送薛晴出门的几名女使也侍立两旁，双手垂在身侧，低埋着头。
步入回廊，绕过一座假山，踩在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上，来到环境清幽的前厅前。
“赵道长，请！”黄家家主让出前行的路，抬起右手，微微躬着腰。
待赵灵雨三人落座之后，黄家家主才端坐于前厅正中的椅子上。
女使们手捧茶盏，轻轻置于桌上，纷纷躬身倒退至前厅门外，缓缓转身离去。
黄家家主平静地说：“不知灵虚山赵道长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只是他眼中的极力掩饰的恐惧与忧虑出卖了他。
“阴山宗护送‘黄姑娘’入道的蓝袍道长，半路不幸遭到白令宗邪修伏击，这事黄家家主没听说嘛？”
赵灵雨说到黄姑娘三个字时，不经意加重了语气。
“唉……我也是才收到消息，今早开城门不久，便派人火速前往阴山宗禀告。”
黄家家主露出忧心忡忡的表情，叹息道：“我黄家世代供养阴山宗，无非想在乱世留条活路，从未想涉足修仙界的争斗。”
听黄家家主话里话外的意思，黄府是被阴山宗牵连的。
此刻，张重光朝黄家家主拱拱手，“黄家家主还不知道吧，赵道长前几日以一己之力，将白令宗邪修鬼娘娘和铜镲斩杀，为民除害。”
张重光有意强化赵灵雨认为他谦逊的刻板印象，将功劳都归功于赵灵雨。
黄家家主惊疑道：“哦？邪修尽数伏诛了？”
见赵灵雨没有出言否认，局促不安的黄家家主长舒一口气，“这位是伏威镖局的张镖师吧，久仰久仰。”
想到张重光与赵道长一同前来，不禁猜测起他与赵灵雨的关系，黄家家主顺口说了几句夸耀张重光青年才俊的话。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话听到赵灵雨耳朵里，又成为张重光风评甚佳的佐证。
前世颠沛流离的过往，让张重光懂得了观势、借势的重要性。
麻杆打狼两头怕的智擒狐妖也好，真假刘构、辅弼赵灵雨铲除白令宗邪修也罢，皆是如此。
人是社会性群居生物，需要个人能力安身立命，但如果一昧痴迷于凭借个人力量解决一切问题，只会加剧成功的成本。
此时，赵灵雨望向黄家家主，又转头笑盈盈看着薛晴，进入正题。
“我今日前来，其实是有件事想请你行个方便。”
“赵道长但说无妨。”
“薛晴颇有道缘，我意带她回灵虚山。
“黄家家主意下如何？”
“……”
在长久的沉默后，黄家家主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全凭赵道长做主……只不过她娘出殡、安葬等花销都是在府里账上支的。”
“我娘留下的嫁妆，与辛苦攒下的工钱都去哪了？”薛晴一改之前柔弱的姿态，秀眉倒竖，出言质问。
赵灵雨冷笑连连，“不会被黄府吞了吧。”
前厅中气氛逐渐凝重压抑，张重光适时打圆场。
“想必黄家家主如此大家业，不会是那种锱铢必较，逮到只蛤蟆攥出尿的人吧？哎，我是个粗人，说话粗俗了些，黄家家主莫怪。”
黄家家主吃瘪，有火发不出来，也不敢造次。他只好讪笑道：“竟然有这等事，定是底下的人见利忘义。”
张重光手指微弯敲击桌案，给身旁的薛晴使眼色。
“我娘在黄府作厨娘十年，才让我们在乱世中安稳生活了十年，今天这片印子金断绝关系。”
“话说到这份儿上，黄某不应该得寸进尺，可阴山宗那我如何交代。”
黄家家主陷入两难境地，所谓花销更多只是托词。赵灵雨一行人并未仗势欺人，已经出乎他的预料。
“好办。”赵灵雨从薛晴手心接过印子金，抛向空中，忽然拔剑出鞘。
转瞬间，她持利剑动星文刻下六个字，印子金稳稳落在黄家家主的桌案上。
黄家家主拾起印子金，看到上面赫然刻着：
灵虚山赵灵雨。
黄家家主肃然站起身来，躬身深深一礼。
张重光顺着黄家家主话茬，“此番因阴山宗的缘故，伏威镖局镖师损伤惨重。黄府家风蔚然，不会为难伏威镖局吧？”
“自然，自然。”
“此事已了，不便多做打扰，重光、薛晴我们走。
“黄家家主留步。”
纵然赵灵雨这般说，黄家家主仍是毕恭毕敬将张重光三人礼送出府，比之前少了几分虚伪的谄媚，多出几分敬佩。
走出黄府，薛晴如释重负，笑靥如花道：“咱们接下来去哪？”
“镖局？”赵灵雨询问张重光的意见。
“先去刘府，送还锦袍。”张重光嬉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