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从此以后，天地会改姓（二合一）
李德彪如今再次踏上去往洛阳城的路，和第一次相比，心境和身份却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驭马前行，李德彪走在队伍的中间位置，山虎和六子护持在旁，陈小花驭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列，而韩长老则是落在最后面。
整个运送生盐的队伍，五十余人，皆是天地会内部的精悍好手。
毕竟，此次刺杀行动事关重大，既要保证对废太子胤礽的击杀成功，又要在任务完成之后迅速脱离战场，避免被人捉住。
所以既要求身手利落，也要求绝对忠心！
队伍行进的速度不快不慢，按照脚程，大概六天时间能够抵达洛阳城。
队伍中的李德彪轻轻摆动缰绳，望着队伍前面领路的陈小花，眸光幽幽。
这位陈舵主，如今让李德彪有些看不明白了。
明明是一个胸怀天下的雄才，但是做的事情却分外的小家子气，昨天，可以说是在李德彪的主动逼问下，陈小花才在最后时刻，将刺杀胤礽的计划对自己全盘托出，这既不信任，也不坦荡。
若是如此也就罢了，却还要求自己出手，冒着暴露的风险将胤礽击毙于春华阁。
李德彪不是任人摆弄的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这件事，陈小花必定是心知肚明，但是他明知如此还故意为之，这就足够让人疑惑了。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是夜，依旧是道边荒庙，整个队伍落脚歇息，准备第二天再赶路。
过了黄河，便是一马平川，距离洛阳府也不算远了。
木柴在篝火中燃烧，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让李德彪想起当初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这是这般的风尘仆仆，也是这般的为命奔走。
“这次洛阳之行，没有提前知会兄弟，实在是事出有因，还请兄弟不要介怀，”陈小花将已经烤的滋滋冒油的羊腿递给李德彪，继续解释道：“其实，大概从康熙二十年开始，十八省各处的天地会分舵这些年开始已经逐渐落寞，当然，其中有清廷不断的打压围堵，还有我们会内兄弟们的分歧，老一辈的人逐渐老去，新生的一代兄弟，早就没有了那股子国仇家恨，血海深仇，说是反清复明，实际不过是一盘散沙罢了。”
接过陈小花递来的羊腿，李德彪扯下一大块熏肉，咬在嘴里又灌了一嘴的烧酒，不多时，整个喉管贯通胸腹，好似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
耳边继续传来陈小花的深沉声音：“所以此次刺杀废太子胤礽，乃是重振天地会血气的重要一步，向世人向清廷宣布天地会卷土重来的绝好机会！！！”
“击杀胤礽，既能加剧几个皇子的争斗，也能让老皇帝对自己的几个儿子心生芥蒂和提防，一箭双雕！”
陈小花不断地絮絮叨叨的说着话，李德彪低头啃着羊腿，双手沾满了油污。
“然后呢？”不多时，李德彪终于将手中的羊腿吃了个干净，抬起头道：“击杀了胤礽之后呢？”
“之后？”陈小花微微抿着嘴，带着一种怅然和无奈：“十年，二十年之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我们只能做好我们自觉应该做的事情罢了，先杀了胤礽，而后能杀了其他皇子，就杀其他皇子，若能杀进紫禁城，杀了康熙皇帝，那便是更好了！”
没有纲领，没有方向，没有切实可行的方案，也没有具体的可实现的短期的目标。
这就是这些日子接触下来，李德彪对天地会这群人的所有认识了。
或许每个人都是心怀梦想和壮志的，
但是被拘束在这个时代，一个人又怎么可能跳出自身所处的阶级，去俯视世界，去思考方向呢？
“但是李兄弟，你不一样，”陈小花望着李德彪，带着一种期待：“从我见你第一面起，我就知道，你绝非池中之物，终有一天搅得这周天寒彻，天下震动！”
呵！
李德彪微微抬起下巴，似笑非笑：“陈兄弟，别这么抬举我。”
“绝非虚言！”陈小花端起酒杯：“为兄托大，敬你一杯。”
“少喝点，明日赶路，”李德彪端起酒杯，和陈小花轻轻的碰在一起。
“有德彪兄在，必能一击而中！”陈小花仰头一饮而尽，将酒杯倒置。
嘴角挂着微笑，李德彪不置可否。
两个人聊了一晚上，陈小花话里话外都在恳请李德彪出手。
但是每一次，李德彪都是轻飘飘的将话题转到他处，始终没有开口给予肯定的回答。
这一晚，陈小花彻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众人继续上路。
一行人速度极快，过了黄河，便是一马平川，很快便看到了远处巍峨的城池。
十八朝古都洛阳城的烟火气几乎扑面而来。
咯吱吱，盐运马车的轮毂发出一阵阵的声响，直接从侧门运送盐运的通道进入。
盐运凭证很快交接清楚，盐务上的事情自有韩长老等人和那些盐商进行交接，李德彪没有功夫和他们打交道。
“隔一条街，有一座三进别苑，便是废太子胤礽的临时所在，”坐在街边的酒楼包间里，陈小花给李德彪介绍三天后行动的目标。
“地形图有吗？”李德彪站在窗边，目光向上，好似越过一派鳞次栉比的阁楼连院，看到了不远处的皇子别苑。
“当然，”陈小花点点头：“我们已经找人绘制了完整的别苑地形图，当晚我们会从后门进去，直取那废太子胤礽所在......”
“怎么退走？”李德彪继续问道。
“有人负责在外接应，还有人放火制造混乱，”陈小花接着道：“我们按照原路退走！我计算过，只要在半刻钟时间之内完成任务撤出，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半刻钟？”李德彪回过头看向陈小花：“你应该知道就算是废太子，身边的护卫也不会少，而且他此次是去老君山替皇帝祈福，护卫更加森严！”
“一句话，半刻钟时间，绝对不够！”李德彪摇摇头。
“所以，我们才邀请德彪兄加入，”陈小花面不改色道：“你手中的火铳，足够百步之外，取人首级了！”
“你应该知道，洛阳城外我曾经出手过一次，如果有心人注意到，此次太子死亡和官道上那次猛虎一般伤势，你觉得，追查到我很难吗？”
沉默......
陈小花微微低下头，不知道如何回答李德彪。
半晌之后，陈小花再次开口：“只要你能出手，任何条件，我都答应！”
“陈兄弟，我不是三岁小孩，”李德彪回过头，继续望向窗外。
“德彪兄！”陈小花豁然起身：“你来此，难道不是将生死置之度外吗？我们在路上一番彻夜长谈，你难道还不明白此次刺杀废太子是对反清复明的一次重大功绩吗？史册上，将有你的姓名！”
“我昨晚问过你，废太子死了之后，天地会将如何？”李德彪的双手放在窗棂上，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你说，自有后人去做。”
“你想说什么？”陈小花皱起眉头。
“让我看，废太子死不死，与反清复明没有任何关系，说直白点，甚至和天地会众兄弟也没有关系！”李德彪摇着头：“他们既不知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做了有什么意义。”
“但是不做，我们天地会众兄弟难道看着废太子从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溜走？”陈小花有些执拗的抬起头，看着李德彪。
“时代变了，陈兄，”李德彪终于转身，坐回到椅子上，看着陈小花。
“你想说什么？”陈小花亦盯着李德彪：“你既然肯来，必然是有所计划的。”
“刺杀废太子，可以，”李德彪起身，为陈小花斟满了一杯茶水：“但是一切都要听我的号令！”
“如我方才所言，此次只要刺杀成功，我可以答应你任何条件！！”陈小花眉头微皱，觉得自己可能没有说清楚。
“我的意思是，”李德彪面带微笑，一字一顿：“天地会，以后姓李。”
微微抬起头，胸口的起伏都骤然剧烈起来，陈小花的眉头紧皱，三十余年来每时每刻的都在焦虑的陈小花望着李德彪——他自觉已经将这个年轻人看透了，但是现在，坐在自己对面的年轻人，他的野心，好似远远不止自己所想的那般简单。
“你知道的，天地会的兄弟不是靠着我一句话便会......”陈小花觉得自己可能要考虑一下，而且这件事也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
“我当然知道，此事之后，你退后，我上台，至于之后的事情，我会自己处理！”李德彪自信，凭借现代组织架构的搭建，天地会的那些精锐悍卒，很快便能领会自己的理念。
“好，刺杀之后，我会退位，让位给你，”陈小花点点头：“但是此次刺杀行动，一切要听我的号令！”
看着坐在对面，严阵以待的陈小花，李德彪笑了，笑的很是开怀：“当然。”
————
三天后，春华阁。
“小姐，明日便是定好的日子了，妈妈说自会有人接你去别苑，”夏芷萱的贴身丫鬟碧春站在身后，一边梳发一边低声道。
望着镜子中倾城倾国的女子，夏芷萱的眸中涌出一股伤感和绝望。
“那个李公子，自从回去河东，便再无一封信回来，凭小姐你对他情真意切，连最宝贵的身子都给了他，”碧春说着，自顾自地委屈起来：“这般负心汉，还要想着他做什么？难道还指望他能和太子抢人吗？”
听着丫鬟的话，夏芷萱却是一字不发，只是眸中泪光闪动，将袖中的剪刀握得更紧了。
“女儿啊，”门外，老鸨的声音响起，随即便是推门而入的声音：“准备的怎么样了？二皇子的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赶紧点啊！”
“妈妈，我这就好，”夏芷萱扭头看向老鸨：“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便不会再反悔了。”
“你能想通，那是自然最好了，”老鸨双手绞着手绢，一脸过来人的表情：“我们这等低贱的身子，还奢望什么富贵公子，官宦士绅能娶回家中做妻做妾？连门都进不去啊！如今有贵人能让你一攀，便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了，别再做什么小姐梦了。”
“对了，”老鸨见夏芷萱不说话，也不再久留，只是留下一句：“一会上轿之前，会有嬷嬷搜身，你可别带什么不该带的！别有什么其他的心思了。”
言罢，也不理会夏芷萱的反应，径直转身而走。
“小姐......”碧春有些担心的看着镜子里夏芷萱的影像。
“没事，帮我染妆吧，”夏芷萱姣好的双眉微蹙，连同美眸都暗淡了几分，仍旧柔声道：“我自有打算。”
半个时辰之后，春华阁后院门口。
盛装打扮的夏芷萱在碧春的搀扶下登上了来自贵人的车轿。
而后车轿缓缓启动，向着别苑而去。
坐在轿子里的夏芷萱，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只是牙齿咬着柔嫩的嘴唇，好似鲜血殷红了一片，分不清是红妆还是鲜血。
绕了几个弯，穿过几道街，轿子外面的行人喧闹声逐渐消失，四周安静的只有车轮在地上摩擦转动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轿终于缓缓停住。
“夏小姐，请下轿吧，”碧春不知道去了哪里，取而代之的是陌生女侍的声音。
深深吸了一口气，夏芷萱弯腰从掀开的车轿中走出。
回首望去，天色已经渐渐晦暗了下来。
今晚，可能是自己在人世间的最后一次看到夜色了。
“今晚的月色，真美啊，”夏芷萱站在原地，抬头看向天空。
月色映照下，美人儿更加惊心动魄。
“夏小姐，贵人还等着您呢，不要耽误了时间，”女侍催促着。
没有回话，夏芷萱只是默默转过身，跟在女侍身后，向着别苑深处走去。
此刻，别苑外，五十余黑衣蒙面客已经悄悄逼近。
“一会听我号令！”陈小花的声音响起，站在人群中央。
“明白！”众人齐声。
陈小花扭头看向一旁的男子：“一会，还请德彪兄助力了！”
“当然，”
男子眨了眨眼，好似在微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