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堂堂大清朝原太子殿下，代替皇帝前来洛阳祭祀祈福，所在的宅邸被人付之一炬，不，不是付之一炬，而是夷为平地！
甚至，连个全尸都没有留下。
这件事顷刻之间已经传遍了整个洛阳城。
所有相关官员已经是惊骇交加，魂不附体了。
本来前来觐见原废太子的河南巡抚鹿佑，洛阳知府林锦安，洛阳参将彭卓群等人望着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的别苑，皆是神色呆愣，魂飞魄散了。
“这是哪里啊？”
“别苑呢？我那么一幢别苑呢？给我干哪去了？”
“搜，立刻给我派人进去搜！太子在哪里，是生是死我都要见到！”巡抚鹿佑浑身颤抖着，向着一旁的道兵下达命令：“立刻给我将太子找出来！”
这个时候了，废太子什么的，名号也不重要了。
鹿佑知道，如果不能尽快将皇子找到，这件事若是传到京城，自己的九族恐怕就要消消乐了。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给我进去找啊！”知府林锦安手推脚踹的，将一旁的亲兵往外推。
“快！立刻给我进去找！”参将彭卓群几乎开始跳脚了。
此刻，整个北苑都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
但不论是百姓还是衙役亦或者绿营兵，此刻都在观望着，谁敢轻易的上前一步？
一炮将一座三进的别苑轰到天上去的玩意儿。
这不是大罗神仙手段是什么？
这贸然进去，万一招惹了大罗神仙，还活不活了？
最重要的，被炮火轰击过的地方，仍旧不断传出令人心悸的高温，都不用进入废墟中，远远的站在外围，都能感觉到一阵阵的热浪扑面而来。
这种高温热浪，人如果走进去到了中央，那不得化成一摊白骨了？
而且，如此剧烈的高温下，位于爆照最中央的皇子殿下，此刻绝对是尸骨无存了！
现在进去，和送死没有区别。
所以，纵是一众官员不住叫骂，依旧只有寥寥数人，小心翼翼的走进废墟中心，开始搜寻废太子的踪迹。
哒哒哒......
正在众人犹豫，诸官员叫骂的时候，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
“拜见鹿大人，小人河东课盐使李德彪，我等是从蒲州城来洛阳城押运生盐的，”李德彪止住脚步，对着三步开外的巡抚鹿佑和知府林锦安以及参将彭卓群一拱手：“听闻太子所在别苑出事，我等秉着皆为大清子民的念想，若有需要，我等可以帮忙！！”
“运生盐的？”巡抚鹿佑一愣，他虽然掌着河南一省的民政兵事，但是盐务的事情还真是没有经手过。
按惯例，河南的盐务是苏州盐运使兼管，所以他并没有见过李德彪，而一旁的知府林锦安也是眨了眨眼睛，也有些发愣。
“你是？”巡抚鹿佑下意识的朝着李德彪回礼。
“河东课盐使，李德彪！”李德彪微微一躬身。
其身后，陈小花等人亦是微微低头。
本来，陈小花等人是要按计划撤走的，但是李德彪得知巡抚等人皆在的时候，便改变了主意。
古话叫灯下黑，俗话讲叫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所以，李德彪和陈小花等几人换了衣服，便大咧咧的迈步走了过来。
“原来是河东课盐使啊！”知府林锦安站了出来，颐气指使道：“快，带上你的人手，去将太子殿下营救出来！”
区区不入流的课盐使，原本根本没有资格和知府大人说话，更别说堂堂巡抚了。
现在事出紧急，也只有李德彪等人能用上。
“几位大人，现在最重要的，是扑灭大火，降低温度，等温度降下来，我们也才好进去救人啊！”李德彪双手一摊。
“对啊！救火救火！先救火！”巡抚鹿佑一拍大腿，当局者迷，关心则乱，差点误了大事：“立刻派人，先救火！”
“德彪兄！”
正在此时，人群外围，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带着一众护卫走到了人群最前方。
听到男子的声音，李德彪也是眉头一挑，扭头看向来人——这个声音，真是有点熟悉。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男子面带喜色，便朝着李德彪快步走来。
“曹兄，真是好久不见啊！”看清楚男子的面容，李德宝的嘴角也挂上了一丝笑意。
曹颙出现在这里，真是让人意外且惊喜。
“先救火，再叙旧！”李德彪伸手制止了曹颙热情的动作：“太子也许还处于危险中呢！”
“是了是了，先救火！”曹颙猛地点头，转身对着巡抚鹿佑道：“鹿伯父，有需要帮忙的，还请吩咐就是，我曹家责无旁贷！”
“颙哥儿，你来这里做什么，且去休息，不必来此添乱了！”李煦和鹿佑关系莫逆，所以曹颙来到洛阳，也先是去鹿佑府上拜见，鹿佑这个时候还能顾得上吩咐一声，也算是照顾的紧了。
很快，整个别苑的大火被运送而来的井水扑灭下去。
随着别苑中心的温度渐渐冷却下来，诸衙门兵马和绿营兵也开始进入北苑，搜寻废太子的踪迹。
“这里没有我们的事情了，德彪兄，随我回府，我们彻夜详谈一番！”曹颙眼看已经有大批的官兵开始进驻，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拉着李德彪的手便往外走。
“陈兄，你们且先回去，我很快便来找你们！”李德彪回头向着陈小花吩咐了一声。
“遵命！”陈小花直接拱手低头。
“走走走，给我好好讲讲你回河东之后的事情！”曹颙拉着李德彪，一边走一边兴奋道：“你可知道我此次来，是有何事？”
————
不多时，曹家在洛阳城的府邸。
“什么？替我提亲？”李德彪豁然起身，看着眼前不似开玩笑的曹颙，只觉得有些荒唐。
“当初第一次在洛阳城时候，我便给你说过，你可不要觉得我是在开玩笑，”曹颙摇摇头：“我那表妹可是天仙一般的美貌，多少人想要求娶都被我舅舅给挡了回去，我舅舅能同意这门亲事，你小子可要好好感谢我！”
“可是，我连你妹妹的面都没有见过，”李德彪还是觉得有些荒唐。
“我你还信不过吗？”曹颙拍着胸脯：“我自小和表妹一起长大的，才情高绝，容貌倾城，能被你小子娶走，啧啧啧，我还真有点羡慕！”
“颙哥儿，你最好给我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德彪皱起眉头，面色凝重起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苏州织造兼着四省盐务的李家，那是什么门楣？
怎么就能同意将天仙一般的女儿，嫁给一个盐农出身的河东府穷乡僻壤，看起来毫无前途的小子？
天上掉馅饼的概率，都比这个大。
李德彪可不是三岁小孩，这种事情，他是不信的。
“咳咳咳，”曹颙看李德彪严肃的表情，知道无法瞒过去，只能嘿嘿笑道：“我就知道，以德彪兄你的聪明才智，这件事，就瞒不过去！”
“其实，有两个原因！”曹颙起身，亲自给李德彪斟满了一杯茶：“你先喝茶。”
手指轻轻的在桌面上敲打，李德彪静静的等着曹颙开口。
“其一，”曹颙伸出手指：“为了感谢李兄，对我父亲的救命之恩！三副药下去，家父几乎是药到病除，如今身子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甚至比以前更加的健朗起来，此事对我曹家李家来说，乃是无论如何，无法报答的恩情！”
李德彪看着曹颙，依旧是面无表情。
这句话，信一半！
药到病除李德彪信，但是因为这个李煦就要嫁女儿，也太儿戏了。
以李煦的身份，完全可以用其他的东西来回报李德彪——反正江苏织造的眼里，李德彪的身份本就上不得台面。
“第二呢？”李德彪伸手端起茶水，轻轻吹走水面的嫩芽，而后抿一口。
“这第二嘛，”曹颙好似有些不好意思，甚至脸色都有些微红：“也是我此次从苏州去河东府找你的主要原因。”
“嗯？”李德彪看着曹颙，心头微微一动，好似猜到了什么。
“事关夺嫡之事，”半晌之后，曹颙终于开口了。
“说说具体的，”李德彪轻轻呼了一口气，这才是主要原因！
“曹家和李家虽然在苏州，但是实际上，这段时间，我们对八爷和四爷拉拢你的事情，一清二楚，祥瑞的事情，也是知道的，说句大不敬的话，”说着，曹颙的表情，少见的带了一丝怅然和无奈：“康熙爷虽然万岁，但是人力终有尽时，恩情也终有尽时，曹家和李家也要为自己准备后路了。”
“张敏诚，是你们的人？”李德彪轻笑一声。
“算不上自己人，不过是有些情分在，透露些消息，还是可以的，”曹颙苦笑着点了点头：“短短一个月时间，你便从一个小小的盐农，成为了整个蒲州城只手遮天的课盐使李大人，这其中的手段和筹谋，足矣让人骇然了。就算是舅舅，他听说你在蒲州城的事迹之后，也是击节称赞，赞叹不已，设身处地的讲，换做舅舅，也不会做的比你好！”
“所以，算是风投了？”
李德彪放下茶杯。
“风投？”曹颙一愣：“什么风投。”
“没事，”李德彪摆摆手：“我只是有点好奇，曹家和李家，在诸皇子中，投注了哪家？”
抿着嘴唇，曹颙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才缓声道：“八爷！”
微微抬起下巴，李德彪脸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多问一句，四阿哥呢？”
“四爷啊，”曹颙将手中折扇在手掌上轻轻敲击了几下：“孤臣一个，既无外臣为声援，也没有财帛笼络人心，只晓得办差事，虽然有些薄命，但是却不得朝廷和百姓的认可！就连皇上，也曾经对其点评，为人太过严苛刻薄，总是失了些许人心。”
“那倒是，”李德彪不置可否。
“别说这些事了，”曹颙双手摁在桌子上：“我本来要去蒲州城接你，如今机缘巧合，却是不用那般周折，我们过几日便出发，直接回苏州去吧！”
“直接去苏州？”李德彪一愣：“你知道今晚发生了什么吗？”
“额，”曹颙摸了摸鼻子，低声道：“废太子被刺......”
“这个时候离开，岂不是授人把柄？”李德彪摇摇头：“而且，就算是去苏州，我也要准备一番......总不好空手去。”
“其实废太子背刺，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曹颙有些大大咧咧道：“你是来运盐的，我是来寻人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让鹿伯父去头疼吧！”
“待上几日，等风头过去，我们再出发，”李德彪并不排斥迎娶苏州织造的女儿，毕竟他日后要做的事情，太过惊世骇俗，在没有起事之前，还需要李家作为掩护。
而且，他也要先将陈小花，山虎等人先安排回蒲州城，这么多人呆在洛阳城，总是会出事的！
至于夏芷萱......
她的身份有些敏感，很多人都知道废太子当晚和这位洛阳花魁在一起，所以她以后只能换一个身份露面了。
李德彪打算先将其送回蒲州老家，等自己回去之后，再做打算吧！
“也好，也好，”这点，曹颙也点点头，总是不差这是三两日的。
接下来几天，正如李德彪所预料的那般，整个洛阳城便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河南北部诸镇几乎所有兵力都被抽调过来，将整个洛阳城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巡抚鹿佑下令，没有自己的命令，任何人不能出城。
所有人都被密切排查——身份，籍贯，营生，证明人！
任何和刺杀案有关的，都被带回去关入大牢，一一问话。
当然，陈小花一行因为当晚在巡抚鹿佑面前露面，有过一面之缘，且和曹家有旧，又阴差阳错的参与了灭火和搜寻的任务——竟然被当做了自己人，甚至还被派去查验其他客商！
饶是陈小花等人行走江湖多年，遇到这种事情，也是目瞪口呆，对李德彪的手段五体投地！
“德彪兄，真乃奇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