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039章 便知不妙
九九冷哼:“靠不靠都得进去。”
她抬头望了眼林子深处:“他既然选这儿设阵,说明我们进不去,就输了。”
“进了,有得打。”
我握了握拳,掌心的潮印录隐隐发热。
“怕的不是没得打。”
“是进去之后,连打的资格都没有。”
赵磊没说话,只取出一枚残骨做成的小铃,在指间轻晃。
铃不响。
他神色更加难看。
“连骨魂都不应了。”
“这地方……”他低声说,“比我们以为的,还要深。”
……
我们最终还是进了林子。
魂器全收,咒符贴身,只靠残余的记忆力和体术前行。
走进林中第一步,我就感到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压迫”。
不是来自空气,也不是地脉。
是那些树——
它们在“看”我们。
虽然没眼睛,但我分明感觉每一道缝隙里,都藏着一个窥伺的魂。
苏雁说:“这不是树。”
“是……神的血脉残枝。”
“它们原是祭骨林的一部分,被神血腐蚀后,成了半死的‘寄魂体’。”
“现在它们活着,却不属于谁。”
“就像一堆——被剥夺归属的尸魂。”
赵磊问:“那我们算什么?”
“路人。”她低声,“或者……供体。”
……
林中没有风。
连鸟鸣都没有。
我们一路前行,地上散落着许多半埋在泥中的石碑。
每一块碑都只有一半,斜插在红苔之间。
上面刻的,不是名号。
而是一种古咒阵——“魂归图”。
九九一眼看出问题:“这些……是‘弃印者’。”
“只有主动退出月渊印阵者,才会被刻上‘魂归’。”
“而林仞,竟把他们的碑,埋在了引路处?”
“他是让我们自己挑墓地。”
……
我们绕过第一层魂林的时候,天色又暗了几分。
林顶的枝叶逐渐织成伞状,将天空彻底遮住。
可即便看不见天,我们却清清楚楚地“感到”了那颗血月的存在。
它在我们头顶。
在看。
在笑。
我走着走着,忽然停下。
不是脚步的问题,是我看见一棵树下,站着一个人。
银发,潮衣,目无神采。
是她。
梦中那个女子。
——她真在这里。
牧瑶也停了。
“你们……看到了吗?”
她声音沙哑,像被火炭封过喉。
“她不是梦。”
“她……在等我。”
我们所有人都望向那棵树。
可下一瞬,那女子就像从水里散开一样,影像骤然消失。
只剩下那棵树,轻轻渗出一滴比旁的都浓的血水,落在地上,砸出一个浅坑。
我蹲下看了看那坑。
那不是水渍,是一个“掌印”。
五指张开,纹路如刀刻。
掌心浮着一个淡红的“仞”字。
九九咬牙切齿:“是林仞。”
“他……把她做成了自己的印引。”
赵磊脸色灰败:“她是活的,还是死的?”
牧瑶看着掌印,眼神发直。
“她说……‘成印之前,必须有人先碎’。”
“她就是那个碎的人。”
“他把她炼成了‘半魂’。”
“她是我们必须跨过的……第一道‘魂门’。”
苏雁咬着牙:“她不是阻路。”
“她是开路的。”
“但她要的……是命。”
红月林深处,一步三影。
我们沿着那棵留下掌印的古树继续前行,没人说话。
空气浓得像是泡在半凝的血浆中,连呼吸都带着锈味。
潮印录在我掌中微微颤动,像是心跳,也像警报。
我知道,我们已经——不在原来的路径上了。
……
“这林子不对。”
走在前头的九九忽然停下,眸子里泛着死水一样的光。
“我们……是不是刚刚绕了第二遍?”
赵磊皱眉:“不可能,我一直记着路径。南北西东,分得清。”
“你记的,是你记的。”九九咬着牙,“可你有没有想过,咱们脚下这片林子……会‘记错你’?”
我心头一紧。
身后,苏雁忽然低声开口:
“你们听——”
“有什么东西……在跟着。”
我们全体停住。
静了几秒。
“沙……沙……”
那声音细碎而沉缓,像有人光脚踩在魂叶上,一步不紧不慢地贴着我们走。
可当我们回头——
身后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排排红玉树影,漆黑根须扎入红色泥土中,一动不动。
“我明明听见的。”苏雁脸色发白,声音也变了,“我……我听见她在学我说话。”
她忽然转头对我:“你说句话,快!”
我一愣:“什么?”
“就一句。”
“我说……你在看什么?”
话音刚落,背后忽然传来一模一样的声音。
——“你在看什么?”
一模一样的声线,一模一样的语调,甚至连我说话时那口微微喘息的呼吸声都模仿得分毫不差。
“谁?!”赵磊一声暴喝,猛地回头。
可还是没人。
可他却猛地倒退一步。
脸色,惨白如纸。
“我看到了……”
他嘴唇哆嗦了下,“我看到我自己,站在树缝后,看我。”
“眼神是死的。”
红月林里,魂影回响。
赵磊退了一步,整个人贴到我背后,喉结上下滚动,手指却死死扣着袖口。
“那是我。”
他声音发颤,“我看到的,不是幻觉。”
“他穿着我现在的衣服,连肩膀那块血污都一样。”
“但他没眨眼,也没呼吸。”
“就站在我回头的那个角落,看着我。”
九九没说话,手指却已经悄悄扣住腰侧最后一枚“魂咬符”。
苏雁则像想起了什么,猛地看向我:“别出声。”
“从现在开始,谁也别说话。”
我怔住:“为什么?”
她指着脚下。
“看你影子。”
我顺着她目光低头,寒意从脚底直冲后脊。
我的影子,不对劲。
它的嘴——微张着。
像是在“等我说话”。
但我还没说。
它在抢我台词。
赵磊咬牙:“它是我们‘动作’的副本。”
“我们一动,它就开始模仿。”
“可它不会停。”
“如果我们不小心重复自己的行为——它就会‘替我们活着’。”
我喉咙一紧。
活着……的确不是一定得靠我们自己。
这林子,就是用我们自己——来消耗我们自己。
……
我们再也不敢多言。
一行人像踩在刀尖上似的,缓慢穿过这片诡林的下一段。
红月越升越高,像一颗滴血的眼球,被悬挂在头顶,看得见我们每一次颤抖。
前路慢慢亮了一些。
不是光亮,而是一处林间空地,血雾淡了点,四周的“树”不再渗出血液,而是像干枯的骨架一样站立着,空无一物。
我刚要踏进去,前方忽然有一道熟悉的银影闪过。
“是她!”
我声音一脱口,便知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