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大朝会上
北风呼啸，残雪飞舞。
卯时，上早朝的时间刚到，李弘所乘的大辇便缓缓离开东宫，朝着含元殿的方向而去。
一炷香的工夫，八抬大辇在含元殿前的广场停了下来。
此时，准备参加早朝的群臣已在两名殿中侍御史的安排下，依官阶品级大小站成了四列纵队，文臣武将各两列。
文臣以宰相戴至德和李敬玄为首，武将则以镇军大将军兼左卫大将军、凉国公契苾何力以及兵部尚书刘仁轨为首。
大唐文臣武将之间的区分向来模糊，文臣可以上马斩敌酋，武将亦能下笔著诗书，这便是独属于大唐的浪漫。
众臣忽见太子大辇出现在含元殿前，不禁小声嘀咕起来，太子为何会来此？
毕竟太子因身体虚弱已久未参加早朝。
难道是知道今日自己会被弹劾，故而专门前来申辩？
于是，今日准备弹劾李弘的一众官员不禁兴奋起来，今日他们不仅要为雍王夺回监国之权，还能在太子身上赚取一波声望了。
“肃静！肃静！”
“含元殿前，不得喧哗！”
见议论声不止，两名侍御史大声呵斥道。
他们肩负着纠察百官礼仪、维持朝会秩序之责。
李弘手持暖炉，身披貂皮大氅，在刘童的搀扶下走下大辇。
他缓缓行至大殿前，转身面向群臣，一眼便认出了身穿紫色亲王袍的雍王李贤，此时正站在一群二品老臣身旁，迎雪而立，显得年轻且朝气蓬勃，英气逼人。
“参见太子殿下！”
百官齐声向李弘行礼。
李弘右手微微抬起，示意众人免礼。
“咳……咳咳咳……”
这时，一阵咳嗽声从人群中传出，显得格外突兀。
李弘闻声望去，只见队伍中间有一苍老身影正佝偻着背不停咳嗽。
李弘不禁瞳孔一缩，大步走到那人跟前，怒气冲冲地质问道：“右谕德，你身染风寒，为何不告假在府中休养，却还要来上早朝？”
咳嗽之人竟是东宫右春坊右谕德许圉师。
李弘惊讶之余有些愤怒。
许圉师闻言，大声辩解道：“禀殿下，这是臣来长安的第一次朝会，焉有不参加之理？”
“右谕德，染了风寒可不是小病，不要酿成大祸。”李弘下令驱赶道：“孤命你即刻回去休息。”
古人常说自己身体不适“偶感风寒”，古代的风寒就是现代的风寒感冒。
对现代人来说，小小的感冒微不足道，可是在大唐，因为医疗条件、饮食水平以及体质差异诸多影响，小小的“风寒”就可能会夺走一个人的性命。
李弘深知许圉师今日带病上朝，乃是为了给自己助阵，以便在危机时刻挺身而出为其解围。
但他绝不容许为解自身之困而不顾这位老臣的生死。
“咳咳……咳咳……”
许圉师又咳嗽起来，却依旧不为所动，大声驳斥道：“臣身为东宫正四品右谕德，有参加朝会之资格，恕难从命，还请太子殿下莫要再阻拦。”
“你...”
许圉师甚是执拗，不给李弘说话的机会，语气坚定地说道：“还请太子殿下莫要为难老臣。”
“可是...”
请太子殿下切勿逼臣。”许圉师决然说道。
李弘了解许圉师的脾气，今日若不将他强行叉走，他绝不可能退出朝会。可若下此命令，虽能保住许圉师性命，却也会伤其尊严。
无奈之下，李弘只得拉起许圉师的手，将自己的暖炉递给了他。
“臣不能要...”
许圉师语气坚决地说道，连忙推辞不受。
“拿着！”
李弘急了大吼道。
一把将暖炉塞在了许圉师的手中。
许圉师这才小心接住，语气哽咽地说道：“多谢殿下。”
而就在他刚欲俯身行礼时，李弘又迅速解下自己的大氅，披在了他的身上。
“殿下不可...”
“太子殿下不可...”
两个急切的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是身体颤巍的许圉师，一个是急忙上前阻拦的老宦官刘童。
“滚回去！”
李弘转头怒视刘童。
刘童被吓得一个激灵，顿时定在原地。
李弘一把扶住许圉师，斩钉截铁地说道：“许公，天寒地冻，莫要伤了身体，孤日后还需你犯颜直谏。”
许圉师挣脱不开李弘的双手，披着貂裘大氅颤颤巍巍的起身，站直了身子，语气哽咽地说道：“老臣，谢殿下...”
李弘微微点头，不再多言，转身朝含元殿走去。
“太子殿下，请不要违反早朝纪律。”
见李弘欲登殿前台阶，一名侍御史赶忙阻拦道。
百官参加大朝会，需待钟声响起，集体排队进入含元殿，太子亦不例外。
“哼！”
李弘闻言，转头看了一眼这名侍御史。
这名侍御史微怒的双眼迎上李弘凌厉的目光，瞬间只觉自己全身发冷宛如掉入冰窟一般，呼吸也开始有点难受。
他赶忙低下头，不敢再吭声。
李弘收回目光，在群臣面面相觑下的注视下缓缓登上玉阶走进了含元殿。
含元殿门口，马德全将一切尽收眼底，见李弘大步走来，便亲自为其推开了殿门。
李弘踏入殿内，一股暖流扑面而来，全身顿感暖和。
他想起站在殿外受冻的群臣，不禁笑了起来。
让他受冻？
怎么可能。
他“痨瘵”在身，不能受寒，怎可在含元殿外的冰天雪地中久候？
说他违反朝会纪律？
且看高宗李治与武后会作何回应。
铛——铛——铛——
此时，参加早朝钟声敲响。
李弘走到大殿中间龙椅左侧站定，闭目养神。
片刻之后，他听见殿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随后群臣排四列纵队缓缓走入大殿。
百官见李弘气定神闲地站在龙椅旁，有人眼热羡慕，有人眼红妒忌，亦有人咬牙痛恨，却无人敢出言指责他方才的骄横傲慢。
李贤站在群臣之中，脸色阴沉地盯着李弘，心中发出不甘的怒吼，对东宫的太子之位越发的渴望和觊觎。
“圣人和娘娘驾到！”
不多时，马德全的声音传入大殿。
百官立刻挺直了身子。
李弘睁开双眸，眼中透露出期待与若有若无的杀意。
他到大唐的第一次大朝会就要开始了，而他等待已久的魑魅魍魉们，今天就要第一次逃出来咬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