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把泪照冷了

两片厚云里卧着瘦削的月亮，把泪照冷了，在掌心结出一小柱催人的灯。

孩子病了，吃药睡着时不哭不闹，裴之山坐在床边陪着。心紧紧地缩，冷漠的地板、呼啸的风、皱干的手、苦涩泛红的眼眶。过些天就去民政局离婚了。裴之山垂眸，冷白的台灯把人的轮廓擦干净，露出一点稳妥的落寞来。

陈姳也许就要变成前妻了，但还没离婚，还是应该称一句妻子。这些年，两人为感情消耗的炽烈已数不胜数，中途都慢慢学会给自己松绑，就有了这样几句告别的誓言。索取太真，拥抱太真，太真的眼泪，变成一片昨日扁舟，伶仃地飘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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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姳在给裴衍讲睡前故事，结局处，裴衍还没听到，就已入梦乡。陈姳从裴衍的房间里出来，书房还亮着灯。

陈姳敲了敲门。

裴衍在校对终稿，听见敲门声也无暇顾及，只说“进”。陈姳知道他又在忙，但事情已经不好一拖再拖，轻轻开门进了。

裴之山写作时只喜欢开着台灯，好像那样昏黄的灯色更易文思泉涌。最近赶稿之处颇多，以至于废寝忘食，人消瘦了些，影子也凌厉了。听见陈姳的轻悄悄的脚步声，紧绷的注意力就分散了些，转过头去，对陈姳温和地笑着：“小衍睡了？”

转过脸来，才更将面容看得清一些，长睫覆盖之下，疲惫是缓缓流出眼底的，唇角依然是微笑。陈姳走过去替他整理头发。这白金发漂了好久，黑发从发根生出来一大截，有些突兀了，发尾有些枯了。陈姳给梳顺了些，说：“最近想去海边走走。”

“正好，终稿校对完之后我准备休息一下。”裴之山抬手握住陈姳的手，拉她在一旁的椅子坐下，又拿了自己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给她盖在腿上，“那不如就后天吗？”

“你先整理好稿子给杂志社那边先发过去，时间不是很急。”陈姳抽出手，低下头将腿上的外套往上提了提，之后又柔和地去看裴之山。陈姳身上的感觉总有点像《戴珍珠耳环的少女》，尤其这样的光线，显得她犹如冬日暮色，明净的、柔软的。

裴之山赞同地点头，“那我先继续，等都完成了，我们做一下规划就去，好吗？”

陈姳站起身，把外套整理好放在她刚坐过的椅子上，注意力没有集中似的，只说“好”。裴之山抿了唇，没有作声，目光在陈姳叠衣的影子上停留了会儿，又埋进工作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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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的，裴之山没有因为工作上的事情而食言。两人在谈话次日下午开始规划，一致决定去到A市的日光海岸开启为数三日的新旅行，裴衍还有上学功课，暂且就先让裴衍爸妈来家里照顾一段时间，晚上裴海和孟雯就到了。

两人在卧室收拾行李，裴衍和祖父母在客厅看动画片。陈姳的目光并不在裴之山身上，低头叠着衣服，一件件整齐地挨在一起。裴之山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偷瞄着陈姳，低声说：“我好像是很久没有和你一起去旅游了。”

“小衍最近身体比较弱，总生病，出门之前你得和爸妈说一声，别叫孩子吃凉的。”陈姳好像没听到似的，答非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