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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血僵
村东头王寡妇家的狗不知疲倦地叫了一整宿,那叫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仿佛预示着什么不祥之事。第二天清晨,早起打水的赵老憨在槐树下发现了一具尸体。那是猎户刘大壮,他仰面朝天地躺着,脖子歪成一种诡异的弧度,两个铜钱大的血窟窿贯穿喉管,血渍在青石板缝里凝成了暗红色的蛛网。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脸,惨白如纸的皮肤下泛着青灰,眼珠子瞪得几乎要爆出来,仿佛死前见到了阎罗王。
“造孽啊!”里正跺着脚,急忙用草席盖住尸体。围观的村民却越聚越多,几个胆大的后生凑近了瞧,突然有人尖叫起来:“你们看!刘大哥的指甲!”原本粗短的十指竟暴长半寸,尖端泛着铁锈般的黑。
李长生拨开人群,缓缓走近。张天师正蹲在尸体旁,三枚铜钱在指缝间滴溜溜地转。老道士的银须突然绷直,其中一枚铜钱“啪”地裂成两半。“不是豺狼。”他捻起沾血的草叶,叶脉上凝着冰晶似的白霜,“齿印间距三寸七分,倒像是……”
“山魈?”李长生握紧剑柄,剑穗上坠着的五帝钱无风自动,撞在鲨鱼皮剑鞘上叮当作响。他瞥见张天师袖口露出的罗盘指针正在疯狂打转,心里咯噔一声。
铁匠铺张二狗死在水井边。这次连草席都盖不住冲天的腥气——整条右臂不翼而飞,断口处筋肉像被野兽撕扯过,可井台方圆十步内竟找不到半滴溅落的血。更蹊跷的是,尸体左手紧攥着半截桃木枝,焦黑的断口还冒着青烟。
“桃木辟邪……”张天师用朱砂笔在黄符上画了个倒八卦,符纸刚沾到尸身就“嗤啦”燃起绿火,“长生,今夜你我分守村头村尾。”老道士从褡裢里掏出一串五帝钱,每枚铜钱都用墨斗线缠着符纸,“若听到三长两短的竹哨……”
话音未落,西边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嚎。李长生提气跃上房梁时,正看见第三具尸体从祠堂屋顶滚落——是守夜的更夫陈三!那人脖颈几乎被咬断,可怖的是落地瞬间,尸体手指突然抽搐着抠进泥地,指甲缝里竟长出寸许长的黑毛!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张天师甩出七张符咒凌空布阵,黄符在夜风中列成北斗状,“快用墨斗线缠住他脚踝!”老道士的拂尘穗子突然炸开,三千银丝如蛛网罩向尸体。李长生剑尖挑着墨斗疾冲,却见那本该死透的尸体猛地翻过身——眼窝里哪还有瞳孔,只剩两团跳动的绿火!
李长生贴在祠堂飞檐下,剑柄上的五帝钱烫得掌心发红。远处传来打更声,可本该巡夜的更夫早就成了祠堂里的尸体。他忽然瞥见瓦缝间渗出血珠,顺着青瓦沟槽淌成个扭曲的“逃”字。
“啊啊啊——!”尖叫声炸响的刹那,李长生踏着八卦步从三丈高的檐角飞掠而下。剑光劈开浓雾的瞬间,他看见张天师的杏黄道袍在雾中翻卷,老道士面前的空地上赫然立着个黑影——那东西足有九尺高,浑身裹着血痂似的黑袍,十指指甲足有半尺长,在月光下泛着尸毒特有的靛蓝色!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张天师咬破舌尖喷出精血,掌中桃木剑顿时泛起金光。剑尖挑着的符咒无火自燃,在空中化作火鸟扑向黑影。那怪物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嚎叫,黑袍被烧出个大洞,露出底下青紫色的皮肤。
李长生瞳孔骤缩。这哪是什么山魈,分明是《茅山志异》里记载的“血尸”!传闻需用百具阴年阴月生的童尸,埋在养尸地吸足七七四十九年地煞,再以活人精血饲喂方能成形。他反手抖开剑匣,十二枚刻着雷纹的枣核钉激射而出:“天师,钉它七窍!”
血尸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咬住枣核钉就往嘴里送。金属入肉的“噗嗤”声让人牙酸,那怪物却发出享受般的呻吟,周身血符暴涨三寸!李长生虎口震裂,眼睁睁看着祖传的灭魂钉被尸毒腐蚀成黑水。
“坎水锁妖,离火烧邪!”张天师脚踏禹步,八面令旗插成八卦阵。老道士的道冠不知何时被打落,白发在罡风中乱舞:“长生,用墨斗线缠它天灵!”说着甩出个青铜法铃,铃舌竟是用雷击木雕成的钟馗像!
“咣——”法铃响起的刹那,血尸动作突然僵住。李长生趁机甩出浸满黑狗血的墨斗线,金丝楠木的线轮急速旋转,在怪物头顶织出天罗地网。谁知血尸突然仰天长啸,周身爆出腥臭的血雾,墨斗线碰触到血雾的瞬间“滋滋”冒起青烟!
“不好!它要化煞!”张天师目眦欲裂,咬破中指在桃木剑上画出血符:“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剑锋所指,祠堂屋顶的瓦片突然片片立起,组成个巨大的太极图。月光透过瓦缝照在血尸身上,那怪物顿时像被泼了滚油般惨叫,皮肤上鼓起无数血泡。
李长生趁机摸出三清铃,按九宫八卦方位疾摇:“一转天地动,二转鬼神惊!”铃声与法铃共鸣,震得血尸七窍喷出黑血。正要祭出杀手锏,忽听东南方传来阴恻恻的笑声:“桀桀桀……两个小娃娃倒有些本事。”
浓雾中缓缓走出个佝偻身影,肩头趴着只血眼蝙蝠。那蝙蝠翅膀上竟长着张人脸,此刻正对着李长生咧嘴笑——分明是三日前惨死的更夫陈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