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石碣村夜宴

阮小二骂骂咧咧，抱起阮猴儿晃悠两下，许诺明日定给他捉个老大螃蟹耍子，阮猴儿这才止住了哭。

这时锦儿出来道：“云龙大哥，诸位大哥，且来吃饭。”

阮小二就抱着阮猴儿，簇拥李云龙进屋，笑道：“家中婆娘虽村鲁些，调理鱼虾颇是在行。”

李云龙点头微笑，阮小七拴了马，阮小五抱了酒坛，一发入内，却见堂屋里昏黄黄的，用个破碗盛了点不知什么油，浸着十余根灯草，燃起一粒粒豆子大火头，因火头多，倒比寻常油灯亮堂，只是微微有些腥气难闻。

阮小二见李云龙抽动鼻子，有些赧然，告诉道：“此是熬出的鱼油，故此味道不好。”

李云龙笑道：“无妨，只是闻了此味，不由馋鱼。”

阮小二喜道：“兄台来得急，若要牛羊肉吃，着实没处筹措，可是鱼虾水鲜，管吃管够，便是要金丝鲤鱼，我兄弟现捉也自捉来。”

这时阮小二的婆娘和锦儿一前一后，端上几只大碗。

李云龙探头一看，喝彩道：“难为嫂子，些许功夫，做出这般丰盛菜肴。”

锦儿连连点头：“是呀，奴家在一旁也几乎看的痴了，这般好手艺，樊楼里的厨娘也自难比。”

阮小二见他两个夸自己婆娘，大觉有面，咧嘴笑道：“俺们这等穷汉，傍着偌大梁山泊，诸般都缺，唯有吃食颇能应付。”

便指着菜肴一一介绍，先是一大盘红彤彤的炒虾：“似我等渔家，屋前屋后多有溪流，只随意取些竹枝捆扎起来丢入水中，何时要吃，提出水来抖一抖，便是满地乱跳的活虾，将些米酒呛一呛，使滚油一爆，便是极好的下酒菜肴。”

又指一盘鱼道：“这是鳜鱼，刺少肉鲜，味道最好，这鱼不好打，只好钓，出船时摸几个螺蛳砸开了，把肉做饵，一钓一准。回来去了鳞片内脏，使油略煎，黄酒焖了，绝是好吃。”

李云龙想起赵刚背过一首诗，因为听得嘴馋，故此记下一句，趁机卖弄道：“诗云：桃花流水鳜鱼肥！我想人家大诗人专门写诗赞它味美，可见必是好吃，若无你兄弟这般好本事，谁能一钓一准？”

阮家三兄弟见他顺口谈诗，都露出敬佩神色，齐齐抱拳道：“不料哥哥竟是文武双全！”

李云龙哈哈大笑，也抱拳道：“哈哈哈哈，咱以往有个好兄弟赵刚，论学问，比皇帝老子身边的翰林还要高些哩，同咱本来也是个粗人，和他待得久了，也自生出几根雅骨。不过主要还是亏得有二哥家这等好菜，方才勾出了肚子里这点风骚来！”

阮小七听了喃喃道：“早前有个加亮先生，因要避祸，在我这村里住了两年，同我们

兄弟甚是交好，论来他也是识文断字、有才情的，怎得我兄弟不曾生出雅骨？”

李云龙心中一动，心想这几个说得莫非是梁山军师吴用？

阮小五摇头道：“鱼有大小、水有浅深，人同人本难相比，加亮先生的才学虽有，那些翰林却都是文曲星下凡，如何比得了？”

他们几个是想着李云龙在太尉府做虞侯，既然说赵刚学问比翰林高，那也定是朝中清流文官，却万万想不到是后世人物。

阮小二笑道：“我们兄弟僻处山野，识得人物岂能同陆家哥哥相比？还是比一比我们的鱼鲜，未必输于黄河、汴水里的。”

便指一盘红赤赤的肉道：“哥哥你瞧，这是酱焖老鳖，若是用来烧猪肉最好下饭，可惜今日不及买肉了，只得将就烧一烧，哎，也是时间晚了，若早知贵客登门，便该去镇上药材铺称半斤山药、一两枸杞，再去肉铺买几斤排骨，选那五年以上雌甲鱼，以栗木炭慢慢煨上一夜，略施薄盐，便是神仙也能招待了。”

阮小五连连点头：“哥哥办了大事，务必回来看顾我等，届时我们提前准备好材料好生款待哥哥，呵呵，不是小弟们夸口，我三兄弟喝了此汤，三九之天赤身下湖也不觉寒冷，真真是养人不过。”

阮小七听两个兄弟卖弄，忍不住指着一个装满肉的小盆叫道：“哥哥，这是小弟前日捉的绿头野鸭，一大一小两只，恰好是一对，送来给我嫂子，本想看着能否下蛋的，却是正好添道肉菜。”

阮小二道：“似这鸭子，我家婆娘最会整治，先把水里加些米酒炖得肉烂，再捞起肉来，加上大酱，同菱角米红烧……噫？鸭子汤如何不上桌？”

他那婆娘这时正好去厨房里端出来，但见汤里老大一只鱼头，汤色乳白，飘着黄黄油花，又撒了些绿色的不知甚么菜，香味浓郁扑鼻。

锦儿笑嘻嘻道：“云龙大哥，你见过这般大鱼头么？嫂子教我，此乃胖头鱼，浑身上下头倒占了一半，炖汤最好。”

阮小五叹道：“这鱼头沾了鸭子油脂，必然更甜美，唉，若是早上兑些豆腐，此汤岂不愈发味美。”

除了这些鱼虾鳖鸭，阮家嫂子还整治了几道素菜，大都是汆烫后凉拌，阮小五便把带来的酒开启，一一斟入碗中。

李云龙食指大动，欲要放怀大嚼，便请锦儿相帮，解了一身甲胄，挂在屋壁上，又把腰间炸弹一个个放在墙角。

阮小七见了稀奇，上前拿起一个晃了晃，疑惑道：“哥哥，这是汴梁的好酒么？”

李云龙呵呵笑道：“若是好酒，难道舍不得请你们喝？此物乃是杀人撞阵的火器，叫做噫大力炮……”

便把当初同鲁智深说过的话再说一遍：“我这次杀出京城，千军万马追赶，全仗此物退敌。”

阮家兄弟都是好武的人，听说这等厉害，心痒难搔，也不要吃饭了，都上前来不住眼的打量。

李云龙道：“此物一响，震耳欲聋，明日到了湖上无人处，且同你们展示一二。”

阮家几个顿时大喜，被李云龙拉着回来落座。

这时阮小二的婆娘抱了小猴子，要往后厨去，锦儿看了看李云龙，低头随她而去。

李云龙微微一愣，心想这时代妇女地位有些不高啊，不说现在，便是后世，许多地方待客，女眷还不能上桌呢。

但他随即又想，梁山一百零八条好汉，里面三个都是娘们儿，难道大家喝酒吃肉，扈三娘、孙二娘、顾大嫂三个，竟然也不能上桌，要去厨房单独吃不成？

自家便点了点头，心想旁人且不管，锦儿这大丫头子勇敢的很，算是我老李的同志，岂能让别人看她不起？

当下喝道：“嫂子、锦儿，你们且不急走，在下有一句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