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爸爸妈妈》
此刻，小院里月色皎洁，蝉声阵阵。
沈辰不知不觉来到角落那颗大树下，情不自禁的伸手摸了一把。
记忆里这棵树从他96年出生便存在了，可以说陪伴了他大学前整整18年的人生，但他却从没认真看过它一眼。
“小辰？在院子里干嘛呢。”
就在他感慨物是人非之际，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沈辰回过头，北屋门口台阶上，正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约莫158的个头，映着屋内洒落的灯光，她身上红花裙很美，头发很黑，身子也很直。
此人便是沈辰的母亲李美琴，一位传统的农村家庭主妇，偶尔也到附近打点零工补贴家用。
“妈。”
沈辰走到李美琴跟前，看着年轻了十多岁的母亲，顿时眼角有些湿润，不自觉吸了下鼻子：“我爸…睡了吗？”
“没有，你爸搁屋里喝啤酒呢。”
李美琴没察觉儿子有什么不对，取下沈辰背上吉他，然后推着他就往北屋走：“快快快，进屋，外面蚊子多。”
北屋其实就是所谓的“客厅”了，许多农村家庭跟沈辰家一样，没有什么客厅、卧室之类的说法。
一般都按房屋的位置、功能来称呼，比如“南北屋”、“睡觉屋”、“做饭屋”等等。
沈辰掀开帘子来到屋内，转头就看到坐在沙发里的老沈。
他和李母同岁，都是69年生人，一头利落的短发，五官轮廓清晰，不难看出年轻时是个帅哥。
看到沈辰回来，老沈眉开眼笑的说道：“要不要喝点？”
沈辰没回话，看向老沈跟前的茶几。
上面摆着一盘拍黄瓜、两瓶啤酒，以及一张粘满了苍蝇的粘蝇板。
在茶几旁边还有个白色电风扇，耷拉着脑袋，连摇头都不利索了。
看着看着，沈辰突然鼻头一酸，回想起老沈的一生。
老沈全名沈爱民。
人如其名，干了十几年保险，由于不会来事儿，又从不向亲邻推销乱七八糟的产品，至今还开着一辆三年前买的：二手屎黄色长安奔奔。
说实话，以前沈辰还有些瞧不起自己的父亲，直到16年寒假回来，家里的平房变成了二层小楼房，那一刻，他明白了父亲的付出，明白了父亲的省吃俭用。
只是天不遂人愿，沈辰18年毕业后，工作一直没什么起色，在燕京敲了一年多代码，钱没赚多少，身子差点卷坏掉。
也就是在这时，19年年底，正熬夜加班的沈辰接到一通母亲打来的电话，父亲突发脑梗不幸离世，享年50岁。
后来他离开互联网行业，在大学室友的帮助下踏入了酒吧驻唱的圈子，收入也逐渐水涨船高，只是老沈再也看不到了。
这一刻，他深深体悟到了“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
如今重新来过，他必不能再让父亲就这样草草离去，都说钱能养人，那就想尽办法搞钱！
“爸。”
沈辰不太熟练的叫老沈一声，然后坐到他身旁，不由分说的从身后抱住了他。
“这孩子。”
李母在一旁笑吟吟的打趣道：“下午走的时候还火急火燎的呢，现在回来跟半辈子没见了似的。”
老沈也有些意外，长这么大，这还是儿子第一次主动抱自己。
“咋了小辰？”
惊讶之余，他发觉儿子似乎是在哭，于是拍拍沈辰揽在自己身前的手臂，微微侧头关切的问道：“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跟爸爸说。”
“没事，爸。”
沈辰不想让老沈担心，悄悄蹭一下眼泪，放开他后直接去到了院子里。
这种跨时空，甚至是跨越生死的相见太过匪夷所思，沈辰一时间还难以消化，心脏“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呼…”
他拿起一个红边白底的铁盆，从水窖压出半盆水，胡乱的洗几把脸，又深深的舒一口气，这才重新回到北屋内。
“爸，妈，我给你们唱首歌吧。”
说着，沈辰拿来吉他跨在身上，还不忘摆好手机打开录象。
此情此景，真是应了那句广告语：豆音-记录美好生活。
老沈原打算去睡觉了，听沈辰说要表演后，不想扫了儿子的兴致，靠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笑眯眯的说道：“好啊，看看儿子学的怎么样。”
“啪嗒”一声。
李母关掉嗡嗡作响的风扇，然后搬来一个小板凳，坐好后满脸期待的看向沈辰：“快，让妈妈好好欣赏欣赏儿子的表演。”
“你倒也不嫌热。”
现在还处于三伏天，即便是晚上也很闷，老沈撇撇嘴抱怨一句，拿起桌上啤酒“咕噜咕噜”喝两口，又从旁边拿起一个扇子扇起来。
真好啊，一切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看着这一幕，沈辰灿烂一笑，像个天真的孩子：“一首《爸爸妈妈》，送给爸妈。”
这次沈辰没摆那些花架子，就轻轻的弹，轻轻的唱。
“我曾经很想知道”
“同样的话要说多少次才好”
“那些再三强调的老套”
……
“歌颂这种平凡一两句唱不完”
“恩重如山一两句唱不完”
……
“哦～爸爸妈妈给我的不少不多”
“足够我在这年代奔波足够我生活”
“年少的轻狂不能用来挥霍”
“也曾像朋友一样和我诉说”
……
五百多块的烧火棍，在沈辰指尖流转间，轻轻诉说着遗憾与心酸。
老沈时不时跟着旋律点点头。
其实本来他还觉得沈辰在培训班学不到什么，给沈辰买吉他也纯粹是因为高考完了，想让沈辰好好玩一下。
现在看沈辰弹的有点东西，他突然觉得这钱花的挺值，打算改天介绍给朋友。
一旁李母更是像个中年迷妹似的，全程跟着沈辰的旋律鼓掌打拍子，眼神里满是爱意。
她本身就是个喜欢音乐的人，没事儿的时候就喜欢唱两嗓子。
不过嘛，歌喉着实是一言难尽，偶尔还会被邻居误会家里是不是出啥事了，鬼哭狼号的。
几分钟后，表演结束。
沈辰不出意外的收获了父母的一致好评，由于时间不早了，闲聊几句以后，他就回到了自己那个连房门都没有的“卧室”。
这里没有wifi，没有空调，有的只是一张铺着凉席的铁架子床，一台电风扇和一台斗地主专用电脑。
沈辰不太习惯，但也丝毫不嫌弃，直接光着膀子躺到床上。
“就努力让生活因自己而更加美好吧。”
这一夜，一向睡觉很轻的他，伴着电风扇的嗡嗡声，睡的很香很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