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抗联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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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审查问话

休整一夜。

第二日清晨,简单洗漱一二,用完早饭,长长的队伍再度启程,目的地是位于松花江与汤旺河汇流处的汤原县。

陆北发现居然有干部在监督战士处理个人卫生,要求战士们保持军容军貌,奇袭鹤岗煤矿战斗的胜利让队伍充满活力,瞧他们的士气,哪怕身后跟着一支日军野战师团,估计他们都会悍不畏死咬上一口。

这一天陆北是在不断蹲坑,和不断回到担架上度过的,些许是前天晚上渴的要命时候喝了几口监狱的污水,他现在感觉自己像是窜天猴一样。

上吐下泻,脑子昏昏沉沉,只知道吐和拉。

卫生员跑来看了几眼,几乎不用诊断就知道是疟疾,说让陆北再坚持坚持,等到了根据地再进行治疗,让吕三思多给他喂点盐水。

陆北就这样以极为丢脸的方式抵达汤原根据地密营,喝了几天苦涩至极的汤药,上吐下泻的情况才好转,若是继续上吐下泻,冯志刚打算给他弄点药品。

医务室有药品,但少到可怜,尤其是治疗疟疾、风寒之类的药品,以前还依靠地委同志入城采购,但随着抗日斗争越来越艰难,日寇对这方面药品加大管制力度,有钱也买不到。

拉到脸色惨白的陆北倚在密营大门口,穿着一身日军士官白衬衫,脚上套着牛皮钢钉鞋,空地上放着一个药炉子,正在呼啦啦冒热气,空气中满是药味。

几名妇女自救会的大姐和小姑娘们正在浣洗衣物,大大咧咧的将陆北的衣服和床单被罩拿出去浣洗。

在晾晒的绷带和床单的河边,被罩中,一群小鬼正在肆意追逐,其中一个鬼头鬼脑的小孩,正在跟陆北扮鬼脸。

“你也尿床了吗?”小木墩好奇的问。

陆北不想理他,抬手给了他一个脑瓜崩,疼的小木墩直龇牙,跑去跟母亲告状。

医务所的女战士伍敏走来,询问了下他的近况,做着些可有可无的检查,见陆北倚在门槛上跟望夫岩似的,对谁也爱搭不理。

“好点了吗,还拉吗?”

陆北翻了个白眼:“成天吃高粱米籽,不窜了,改拉不出来了都。”

“我看是你矫情,大家都吃一样的。”

“能一样吗,我是吃稻米长大的,水土不服。”

伍敏蹲下身查看了下药炉子:“别熬糊了,趁热喝。”

“好滴。”

聊了几句,陆北来了感觉,着急忙慌跑去野地扯了几张树叶子,随后又开始肆无忌惮的排泄。

从茅房回来,密营外站着几个干部,冯志刚四处寻找陆北,瞧见他提着裤子,一脸满足的从茅房出来,挥手示意陆北过去。

冯志刚指向一位黑汉说:“这位是政治部的曹大荣同志,过来了解一下情况,小陆你有什么便说什么。

咋地,还跑肚?”

“水土不服估计是,没太大问题。”陆北回答。

“那就好。”

曹大荣伸出手说:“你好,陆北同志,我是来了解一下情况,咱们就随意些,有什么说什么。”

“好。”

几人找了块草地,团坐围在一起,陆北身旁坐着两位不认识的干部,瞧那个架势,估计是防备出现意外能第一时间把他摁住。

不怪抗联的同志太过谨慎,虽说英雄不问出处,抗日不分来路,但他们吃了太多这样的苦头,既不能打击参加抗联队伍者的热情,还必须防备队伍内混进来别有用心之辈。

拿出小本子,曹大荣问道:“陆北同志你是哪儿里人?”

“南方来的。”陆北回答道。

“怎么想着来东北参加抗联?”

“这个······”

“有不能说的顾忌吗?”

陆北摇摇头:“以前在南方想抗日来着,可国民政府不同意啊,甭说真刀真枪抗日了,上街嚷嚷几句就得蹲监狱。”

“额~~~”

得到答案的众人面面相觑,还真TMD是这个道理。曹大荣气愤的捏紧拳头狠狠砸在草地上,身旁几位干部一个个也感同身受,国土都被占了小一半,抗日还成了非法活动,这跟谁讲理去?

“蒋光头真不是人!”

“国民政府就是卖国政府,出卖了东北三千万同胞!”

“张汉生也是无能之辈,将东北拱手让人!”

几人破口大骂几句,这才舒坦些许。”

随后,曹大荣又问:“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陆北说:“地里讨饭吃,后来进城。”

一支钢笔在手中飞速移动,曹大荣微微皱眉在笔记本上写下出生地主家庭,思想开明、重视教育。

“为什么进城的?”

“是为了赚钱才进城打工的,另一方面是为了让我接受教育,”

“你家有多少亩地?”

“三亩水田,一亩八的山坡地。”

曹大荣抬起头看了陆北一眼,赶紧将刚才写下的字划掉,又重新写下‘贫下中农家庭出身,思想开明、重视教育,工人家庭’。

“据冯团长说,你熟练操作使用迫击炮,以前当过兵吗?”

陆北点点头:“在南方当过,军营里面有些憋屈了,就退役了。”

点点头,曹大荣继续奋笔疾书起来,写下‘亲身经历旧军队黑暗,不堪欺凌,选择退役’。

聊了一个多小时,曹大荣他们大致了解陆北的基本情况,临走时让他好好养好身体。冯志刚勉励的拍了拍陆北的肩膀,一如既往也是老套的话语,让他好好养好身体之类的,等待组织的安排。

目送几人离开后,陆北继续倚在门口熬药,和几个孩子斗嘴玩儿。

下午时分,吕三思不知道从哪儿跑来,自从来到汤原后,陆北就没见过他,大概是被分开安置进行审查。

看见吕三思出现,陆北也松了口气,这无异于宣布抗联初步信任自己,不然他们不会让吕三思来探望自己。

“怎么样?”吕三思问。

陆北蹲在药炉子前,用树枝扒拉着木炭:“挺好的,除了吃不惯。”

“汉奸警察的皮鞭子吃的惯不?”

“我宁愿吃枪子。”

······

两天后。

第六军三团团长冯志刚过来,这次他没有空手而来,而是带着一具辽造八十二毫米迫击炮、四具掷弹筒过来,还带了二十名战士,吕三思和之前打过交道的张威山也在其中,同时随即宣布对于陆北的任命。

根据第六军夏云杰军长命令,任命陆北为军部炮兵训练队教官,吕三思这位原三团某连副连长担任连队书记。

矿警大队起义功臣张威山则担任连长。

口头宣读完命令,冯志刚把陆北拉到河沟边语重心长向他诉说。

“小陆,这是组织上对你的信任,也是一次考验,要尽快将炮兵连形成战斗力,你要负责且认真的教授他们如何使用火炮,这是一个困难又艰巨的任务。”

陆北满口答应着,用不着一个月自己就能把技术教给他们,保准一个个都是炮王,教个如何迫击炮和掷弹筒进行精确打击,这还不是手拿把掐?

听见陆北夸下海口,冯志刚讪讪一笑没当真,若是真的容易,他也不至于说困难和艰巨,一教一个不吱声。

临走时,冯志刚将陆北带来的望远镜还给他,指挥炮兵作战更需要。

回到营房,吕三思正在带领炮兵队的战士翘首以盼,战士们一个个也欣喜不已,能成为一名炮兵,对于他们而言是组织的信任和托付。

教吧,陆北干劲火热。

二十名战士眼巴巴看着他,陆北负手说:“同志们,使用迫击炮不难,咱们只需学习计算抛物线,因为迫击炮和掷弹筒都是曲射火力。

首先咱们要学会了解三角函数、抛物线的一般公式······”

“报告!”

吕三思举起手。

“说。”

“什么是抛物线?”

“就是物体抛出的自由落地轨迹。”

“啥玩意儿?”吕三思挠挠头。

另一人举手:“教官,什么是三角函数公式?”

“安静,都没读过书,不知道遵守课堂秩序吗?”陆北有些生气。

话音落地,陆北如雷劈般愣在原地,张着嘴半晌没出声,下面盘腿席地而坐的战士们尴尬的羞红脸,不由地低下头,羞愧于自己贫瘠知识。

他们没有知识,不正是为了自己能获取知识吗?

意识到说错话,陆北弯腰鞠躬道歉。

“抱歉,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