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凋谢在春天（六）
沈家河在青草上流过；疏勒河在戈壁中穿行。沈家河汇入了大夏河，又流入了黄河，注入了渤海；疏勒河穿过枸杞地，穿过黄土和白碱，最终消失在大西北深处。
这个星期五中午，二福、麻乃、舍木、尕黑四个人又去下口浮水了。上次被唐老师骂了之后，二福攒了三十块买了块表，这次他们没迟到。
回到教室，二福发现跟上次一样，牛奶又不见了，他知道又像上次一样从网兜掉出来落在了下口。三福可眼巴巴的指望着他呢，这包牛奶必须找到。
下午总共上三节课，唐老师的数学课在第二节，唐老师上完数学课就匆匆出校门了。唐老师一路来到下口，钻进了舍木家的苞谷地，舍木的妈妈一个人正在掰苞谷。
唐老师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她，舍木的妈妈身体一颤，看清来人是唐老师后随即放下了手里的活，任由唐老师的大手在自己身上游走着。
唐老师那不安分的手正准备一路南下，舍木的妈妈突然打断了他：“光天化日之下不行！会被人看到。”
唐老师一脸不在乎：“苞谷叶子这么稠，我俩动静小点谁能看到。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多么浪漫和刺激。”
舍木妈妈还是不行：“这样真的不好，你明儿下午去我家，今天你第二节课太迟了，去我家舍木会回来的，明儿你第一节课，上完课你来，我才肯跟你做，这儿真的不行。”
唐老师软磨硬泡，舍木的妈妈终于妥协了，唐老师拉着舍木的妈妈往苞谷地中间走去……
心急燎慌的二福一放学就背上书包往下口跑，夏天的日子太长了，以至于放学的时候还有高高的太阳，甚至还能感受到火热。
二福独自来到下口，果然在岸边看到了那盒牛奶，他抓起牛奶放到书包里拉好拉链就准备回家了。
二福想拉屎，越往前走就越想，似乎快要不受控制了。他环顾四周，光秃秃的，到处都是低矮的黑枸杞，虽然没人，但光天化日之下在路边拉屎他也感觉不自在，他夹紧了屁股往前走，二福看到了舍木家那块高高的玉米地，他两眼放光，仿佛一个饿了很久的人突然看到了食堂。
他急忙来到地边，钻进了地里，一脱下裤子就像洪涌一般一泻千里。
这时二福发现苞谷地中间有动静，窸窸窣窣的，苞谷杆子还在不停的动。
二福心想有野兔，他经常逮野兔，虽然一次都没成功过，但他这次还是决定试一试。
他站起身一把提起裤子，以至于后来回忆这件事的时候忘了当时到底有没有擦尻子。
他蹑手蹑脚地往苞谷杆子晃动的地方走去，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生怕惊扰了野兔被它跑了。
二福越是走近就越是发现不对劲，他好像听到了人的声音，好像有一股轻轻的喘息声。
终于，他看清了“野兔”，那是光着身子的两个人，一个短头发，一个长头发，他们正在地中央缠绵。
二福吓得一激灵，转过身就跑，那两个光着身子的人似乎也发现了他，瞬间提起了裤子。
二福丝毫不敢放慢脚步，一路狂奔。他意识到自己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舍木家包谷地里有一男一女在偷欢！
二福越想越不对劲，因为那个男的怎么那么像唐老师，虽然二福没看清，但他总感觉那就是唐老师。而且唐老师今天下午上完第一节课就匆匆走了，说是要回家。
两个人既然在舍木家的地里，二福心想，那另一个女的肯定就是舍木的妈妈，他们在包谷地里缠绵，那肯定就是两个人出轨了，在偷欢，不想让别人看到。
二福越来越感觉那个女的就是舍木的妈妈，因为舍木的妈妈长得太漂亮了，虽然已经快三十了，而且长时间干农活，可皮肤依旧很好，说是舍木的姐姐都有人信。
主要是她长的特别美丽，身材凹凸有致。舍木的妈妈大部分时间不怎么打扮自己，如果哪天她出门，精心化个妆，穿条白色的长裙走在大路上，几乎所有源泉村的男性都会偷偷瞄她两眼，马家盛也不例外。
因为舍木的爸爸常年在外，家里没男人。所以热心帮助她的人也很多，唐老师就是其中之一。二福那年冬天亲眼见过唐老师帮舍木的妈妈卸煤炭。
二福算是明白了，舍木的漂亮妈妈和唐老师搞到了一起。
二福的心里大为震撼，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一傍晚都在想这个事情，很晚才睡着。
第二天，二福上课时看到讲台上的唐老师，他的心里就是不一样，他说不上哪里不一样，总之就感觉他心目中的唐老师变了。他一看到唐老师就想起昨天苞谷地里的那一幕，他听不进课。
下课后他坐立不安，二福肚子里藏不住秘密，但他知道这件事不能说出去，最后憋的他难受。
终于，他决定偷偷告诉了麻乃。他让麻乃一定要保密，绝对不能告诉别人，麻乃听完一脸震惊，那肥大的头像小鸡啄米一样点个不停。
麻乃告诉了尕黑，让尕黑一定要保密，尕黑的头像小鸡啄米一样点个不停。
尕黑告诉了韩金玉，让韩金玉一定要保密，韩金玉的头像小鸡啄米一样点个不停……
很快这件事就传遍了整个学校乃至整个源泉村。
除了麻乃以外，没有人知道这件事的亲身目睹者是二福，没人关心目睹者是谁，他们只知道唐老师劈了腿，舍木的妈妈出了轨。
第二天整个班上都在传这件事，学校在整个源泉村也都在传这件事。二福知道自己闯祸了，他不知道会带来什么后果，但他知道肯定不会有好事发生。
今天舍木没来，不知道是请假去干活了还是到底什么原因，二福很害怕。
舍木一连几天都没来学校。二福此时还不知道，他将失去他最好的朋友，这一别就是将近十年。
舍木的爸爸回村了，他和舍木的妈妈大吵一架离了婚，舍木被她妈妈带走了，有人说他们去了青海，二福也不清楚。
唐老师被暂停了职务，一连两个星期没来学校，两个星期之后又大摇大摆地来上课了，仿佛没事人一样。
舍木走了，二福、麻乃、舍木、尕黑曾经是多么好的兄弟，一起浮水，一起去戈壁滩抓壁虎，一起放鞭炮。如今四人帮只剩下三大金刚了，他们失去了舍木，三人一连几个星期都没有去浮水，都没有去一起玩。
二福从此再没去过下口。
舍木的离开对二福打击太大了，是他亲手害了自己的好兄弟，舍木知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他吗？也许知道，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
二福睡不好，他不再是那个活泼调皮的孩子了，他时常梦见舍木在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他没有办法回答。
二福真的好后悔，不就是一包牛奶嘛，自己为什么非要去找，为什么非要去苞谷地里拉屎，为什么非要把这件事告诉麻乃，对，麻乃，麻乃才是罪魁祸首。
二福放学后把麻乃臭骂了一顿，说他的嘴就是茅厕里的坑，谁都可以往里面拉，骂完又感觉这个比喻不恰当。二福一个劲的输出，二福流出了眼泪。
麻乃低着头不敢还嘴，他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但说什么一切都已经晚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妙，拉了一个屎，说了一句悄悄话，就毁了一个家庭。
舍木的妈妈走后，舍木的爸爸又去WLMQ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源泉村又恢复了平静，就像消失了三只蚂蚁，无人在意。因为他们都是迁移户或者是来打工的，彼此只是认识，只是红事白事有来往，没有人会相互在乎。
农村的社会是吃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