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初战
槐安城的午后闷得人发慌，蝉鸣裹着暑气刺入耳膜，距离屠宰铺子百步外的街角围得水泄不通。
周阳跟着莽二挤进人群时，正看见布庄老王瘫坐在青石板上，额头凝结的血痂泛着暗红，青筋暴起的手臂像铁箍般勒着女儿小芸。商会打手们拎着包铁短棍围成半圆，领头的刘疤脸将鹿皮靴碾在老王肩头，刀疤横贯的左脸随着冷笑扭曲如蜈蚣。
“街坊四邻都看着呢，别让我难做，你老王办错了事又没钱赔，我只好拿你女儿卖给万春楼抵债，在理不在理？”刘疤脸啐了口浓痰，靴底碾着老王的手指，直到给后者疼的脸庞变形，“真不知道哭什么丧？人又没死，等小娘子攒足了钱赎了身，说不定还能找个好人家。你现在这么不依不饶纠缠，怕不是要我将你打杀在此？”
随着话音落下，刘疤脸身后走出两个面带狞笑的泼皮，不由分说拽着小芸的胳膊往后拖，粗布衣裳撕裂声里露出雪白肩头。
布庄老王死死的不松手，泼皮们便扇脸、脚踹、棒打，顷刻间就将小芸给拽了出来。
“爹……救救我！”小芸的哭喊劈开蝉鸣，围观人群齐刷刷后退半步。
卖炊饼的张瘸子别过头，茶铺老板娘攥着抹布的手直抖，去年西街李铁匠的闺女就是这么被拖走的，三日后护城河浮起的尸首泡得面目全非。
以刘疤脸为首的这帮地痞无赖本就是城里的游手好闲的憨货，早早投靠了商会，帮商会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些年整死了少说十几人，不仅没事，反而更受重用。
这种事情报官都没用，官府的衙役敢管平头老百姓，可不敢管剑宗以及商会的事儿。
槐安城虽然名义上是瀚海国九州七十二城其中的北荒州所属，但属于剑宗势力范围。官府和剑宗关系好比当政者和军阀的关系。
眼看小芸要被带走，周阳等了半天见莽二没有动静，当下不再隐忍，就要走出人群。
莽二急了，连忙拉住周阳，低声轻喝：“急个卵！说好老子打头阵。”
“那不是等了你半天，久久见你不动吗？”
莽二狠狠的剜了周阳一眼，才气呼呼的走上前。
他平时性格强硬，但面对商会时就表现出市侩和权衡利弊的一面。如若不是周阳，莽二打死都不会管这破事，他是真怕周阳下手没个分寸，打死人将事情闹僵，最后让他损失更多。
莽二拨开人群，手中钱袋砸在青石板上“当啷”作响。他瞥了眼小芸哭肿的眼，喉结动了动：“刘把头，钱我垫了，人我带走。”
刘疤脸先是一愣，而后眯起三角眼上下打量了一番莽二，拇指摩挲着棍头的铜钉：“莽师傅，不是兄弟不给面子。商会的规矩你懂——货损赔货，人损赔人。”他忽地俯身揪住小芸发髻，少女痛呼声中，粗粝的指腹划过她脖颈，“这小娘子细皮嫩肉，送去万春楼调教两月，抵三十两绰绰有余……”
“怎么？我莽老二的面子都不给啦？上回吃酒的交情呢？”被这么多人盯着，莽二面子有些挂不住。“他万春楼的银子是银子，我莽老二的银子就不是银子？”
刘疤脸盯着莽二，啧啧奇道：“几天没见我差点认不得你了，莽师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改行当善人呢？不是兄弟不给面子，实在是先来后到，早先答应了万春楼了，人家轿子可等着呢！”
适时，万春楼的龟公也走了上来，操着尖利的嗓音道：“莽师傅，您来晚了，我们掌柜的都付钱了。”
想他莽二平时在这槐安城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和商会的王管事关系也不错，一身淬体大圆满修为在城里是横着走的。他给的是商会的面子，但这帮小人物却一个个的不给自己半点面子，当下额角青筋暴起，“老子再说一遍，钱，收下；人，我领走。有什么事让你们掌柜的找我谈，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龟公脸色一变，向后退了两步，莽二凶名在外，而且一身本事很是出名。
周阳见他朝着远处打了个手势，四个轿夫打扮的汉子便向着这头靠了过来，这几人体态特征明显，分明是淬过体的武夫。
刘疤脸见状嘴角抽搐，忽然凑了过来，压低声音：“莽二，你当真要蹚这浑水？当那位大人是吃素的？今日你敢替这老货出头，明日剑宗查账的刀子就得架你脖子上！”他指尖戳向莽二胸口，“商会去年‘损耗’的火浣布，可都是你那屠夫铺子‘孝敬’的！”
莽二瞳孔骤缩——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攥拳的手微微发颤，心底翻涌着挣扎。
人群围观的周阳恍然。
刘疤脸既然将小芸卖给了万春楼并且拿到了钱，按理说这事儿已经和商会没关系了。又为何还要替万春楼出头，非要带小芸走。这中间必然有勾结。
“爹！”小芸突然尖叫。刘疤脸趁机扯住她衣领向后拖拽，布帛撕裂声清晰可闻。老王不顾疼痛，嘶吼着扑上去，却被一棍砸中膝窝，蜷成虾米。
周阳此时缓缓走出人群，皂靴已经踏上染血的青石板，来到莽二身旁，凝视着刘疤脸。
众人看到他都愣了愣，刘疤脸面露讥讽，玩味的转头看向莽二：“你们商量好的？”
莽二有些恼怒的瞪了眼周阳，这小子好说歹说要他别掺和交给自己处理，怎么就不听话呢。
但下一刻他读懂了周阳的眼神，脸臊红的再次转过去，那眼神分明是——我也不想掺和，还不是你太不济事。
几乎没有片刻犹豫，周阳便伸手朝着小芸抓去，速度极快。
刘疤脸先是一愣，似是没料到周阳居然敢动手，回过神来，猛然暴起踹向周阳心口。
“砰！”周阳不闪不避，铜皮境的气血在皮下炸开闷响。
刘疤脸的靴底仿佛撞上铁砧，脚踝传来骨裂的脆响。龟公还未回神，周阳已如鬼魅般闪至身侧，五指扣住他腕骨一拧！
“咔嚓！”一声便让其踉跄跌进老王怀里，惨嚎惊飞檐上飞鸟。
“小杂种找死！“刘疤脸忍着脚踝传来的疼痛，暴喝一声，淬骨境的气劲震得衣衫鼓荡。反手抽出腰间九环刀，刀锋裹着腥风劈向周阳脖颈。
周阳嘴角勾起讥讽，鳞甲化形的淡淡纹路自锁骨蔓延至耳后，右手探向刀背一抓一拽！
“铛！”精铁打造的九环刀竟被生生捏碎，碎片迸射间割开刘疤脸的眉骨。周阳顺势欺身，肘击如锤砸向他膻中穴。刘疤脸喷出一口血雾，撞塌了一旁铺子的门柱。泼皮打手们见状骇然欲逃，却被周阳抄起半截门栓横扫，腿骨折断声此起彼伏。
狠，下手太狠了！
莽二盯着满地狼藉直嘬牙花，也不知道待会儿如何收场。
商会打手们叠罗汉似的压塌了绸缎庄门板，刘疤脸嵌在墙缝里的身子还在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