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记忆碎片
我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那张陌生的脸。
这是一张属于中年男人的面孔，眼角的皱纹像蛛网般蔓延，下巴上泛着青色的胡茬，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我伸手触碰镜面，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镜中人也做出同样的动作。
这不是我的脸。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指节粗大，掌心布满老茧，右手食指内侧有一道陈旧的疤痕。这双手显然属于一个体力劳动者，而我的记忆告诉我，我应该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记忆在脑海中翻涌，却像被打碎的镜子，支离破碎。我记得自己叫林夏，22岁，在江城大学读计算机专业。我记得宿舍里总是弥漫着泡面的味道，记得室友小王总爱在深夜打游戏，记得毕业论文答辩时的紧张。
但这些记忆都蒙着一层雾气，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更奇怪的是，我找不到任何关于这个身体的记忆。
洗手间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我扶着洗手台，努力平复呼吸。镜子上方有一盏惨白的日光灯，在镜面上投下晃眼的光斑。我注意到镜框边缘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潦草地写着：“今天下午3点，客户预约。“
便利贴下方印着“记忆诊所“的字样。
我推开洗手间的门，发现自己身处一间装修简约的办公室。深灰色的地毯，原木色的办公桌，墙上挂着几幅抽象画。办公桌上摆着一台老式电脑，旁边放着一个金属盒子，盒子上连着几根电极。
盒子上刻着一行小字：“记忆提取器-第三代“。
我的太阳穴突然一阵刺痛，一些零碎的画面闪过：一个女孩在哭泣，她的脸模糊不清；一只布满针孔的手臂；装满液体的试管在实验架上摇晃......
“林医生，您还好吗？“
我猛地转身，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护士站在门口，担忧地看着我。她的胸牌上写着“实习护士-张晓“。
“我...我没事。“我下意识地回答，声音沙哑得吓人。
张晓走进来，递给我一杯水：“您看起来脸色不太好，要不要休息一下？下午的预约可以改期。“
我接过水杯，温热的水流进喉咙，让我稍微镇定了一些：“不用了，我没事。今天的客户是......“
“是一位年轻女士，她说要出售一段记忆。“张晓翻开手中的文件夹，“这是她的资料。“
我接过文件夹，看到一张登记表。姓名：苏雨晴；年龄：24岁；职业：自由插画师；记忆类型：情感记忆；备注：强烈要求立即处理。
“她已经在等候室了。“张晓说，“需要我让她进来吗？“
我点点头，走到办公桌后坐下。金属盒子上的指示灯闪烁着幽蓝的光，我注意到自己的手指正在微微发抖。
办公室的门再次打开，一个穿着米色风衣的女孩走了进来。她有一头及肩的黑发，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睛下方有明显的黑眼圈。当她抬头看向我时，我感觉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
那是一双我从未见过，却又莫名熟悉的眼睛。
“林医生，“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我想卖掉关于一个人的记忆。“
我示意她坐下：“能具体说说吗？“
她咬着下唇，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是...关于我前男友的记忆。我们在一起三年，上个月分手了。这些记忆太痛苦了，我每天都会想起他，想起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的声音开始颤抖，“我试过很多方法，但就是忘不掉。听说这里可以帮人删除记忆......“
我打开金属盒子，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几支装着淡蓝色液体的试管：“我们不是删除记忆，而是将它提取出来。这段记忆会以生物信息的形式储存在试管中，你可以选择永久封存，或者...卖给需要的人。“
苏雨晴盯着那些试管：“会有人买这种记忆吗？“
“当然。“我说，“有些人想要体验爱情却不敢尝试，有些人失去了重要的人想要重温旧梦，还有些人...单纯喜欢收集别人的记忆。“我停顿了一下，“不过我要提醒你，记忆提取是不可逆的。一旦提取，你就再也无法回忆起这段往事。“
她深吸一口气：“我确定。这些记忆对我来说太沉重了，我宁愿永远忘记。“
我示意她躺在一旁的诊疗椅上，将电极贴在她的太阳穴上。当我的手指触碰到她的皮肤时，一阵细微的电流窜过全身，一些模糊的画面突然闪现：一个男人在雨中撑伞的背影，一只递过来的冰淇淋，深夜相拥的温度......
“林医生？“苏雨晴疑惑地看着我。
我回过神来，调整着仪器参数：“可能会有些不适，请放松。“
启动仪器的瞬间，我看到了她的记忆。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图书馆的落地窗前，一个男生正在画画。他穿着白色衬衫，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修长的手指握着铅笔，在素描本上快速移动。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
苏雨晴站在书架后，偷偷看着这一幕。她的心跳得很快，手中的书差点掉在地上。男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对她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记忆突然中断，我发现自己满头大汗，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苏雨晴躺在诊疗椅上，已经陷入沉睡。金属盒子里多了一支试管，里面的液体泛着淡淡的粉色。
我小心翼翼地将试管放进冷藏柜，却在转身时碰倒了桌上的相框。相框摔在地上，玻璃碎裂，露出里面的照片。
那是一张合影，我和一个女孩的合影。
照片中的我穿着白大褂，搂着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她笑得很甜，眼睛弯成月牙。我的手臂上有一个纹身，是一串数字：0415。
我的头突然剧痛起来，更多的记忆碎片涌现：深夜的实验室，闪烁的监控屏幕，刺耳的警报声，一个男人歇斯底里的笑声......
“林医生！“张晓的惊呼声传来，“您怎么了？“
我扶着桌子，大口喘着气：“我...我没事。“
但我知道，我在说谎。
这个身体的主人，这个所谓的“记忆贩卖师“，似乎藏着太多秘密。而那些秘密，正在一点点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