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朋友时候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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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鸟

说到童年,很多人的印象可能是有很多的伙伴在一起玩耍的画面;但对于我,回想起来,那个画面竟是空旷的、湖水褪去的污泥上,一个衣着肮脏的小子沾着满身污泥跟在一个大小子身后跑的情景;

长大后才知道,那种感觉叫“孤独”,但是我并不知道这种感觉有“孤独”这个词来形容;

我的故乡在粤东边界边上的一个小山村,距离县城 16公里,不近不远的距离,但对那时候的我来讲,已经是长途般的遥远;

在 6岁的那年,爸爸因为工作的原因,放弃了教师的职位,要举家搬迁到县城的城乡结合部,在 1993年,能坐汽车是一件很威风的事情,但对我而言坐车的第一感觉是恐惧,我只记得,年长我 6岁的哥哥抱着我,跟我说:“弟弟你想象一下我们现在还是在房子里,哎,房子怎么在摇晃”;

这心理安慰对我没用,过不了一会,哇哇哇的吐在袋子里;早上没消化完的鸡蛋、白粥倾泻一空,嘴巴里喉咙里都是酸辣辣的味道;我心里只想着,不是跟我说快到了吗怎么这么久,天空上的云层一片片撕裂着恶心的形状,沿途的风景映射着我扭曲的脸;

好不容易到了住所,我才知道,原来那是一个钢铁厂的职工宿舍,坐落在县城的城北部,沿着国道有一条土路伸展进去;路是黄泥路,这条路上的泥土在之后的几年,成了我的玩具材料之一,因为黄泥是一种很好的塑形材料;甚至在我 30岁后,我还能闻到雨天后黄泥路上湿润的土腥味,这或许是因为我感受到了90年代的下雨天,深深的吸一口气,仿佛可以把雨珠吸到肺里去,雨滴的肺里消融,又深深的雕琢在里面;

分给我们的职工宿舍有上下两层两个单间,楼梯在外面,墙上刷着土灰;爸妈把家具卸下来安顿好之后,我看到一楼是厨房跟简易客厅,我问妈为什么要在地上炒菜;噢,原来没有桌子灶台,那时候对生活条件没什么概念,觉得生活不就本该如此?

在往后的几年,我就在这里生活了,一切都是陌生的,陌生的房子、陌生的邻居、陌生的河山,黄昏下的日落照射进厂里,大人们收工回宿舍的画面中,这地方好像只有我一个小孩;打破这沉寂的是,不知道哪一天,在村里的堂哥来坐客,堂哥是个高个子,终于有人可以带我玩了,而且更重要的是,堂哥带了一只八哥送给我们,那是他在村里掏鸟窝逮到的。八哥谈不上是好看的小鸟,但是印象中它会学人口舌,那时候对于小动物美丑没有概念,只是知道,可以养只小鸟,爸爸还买了一个鸟笼,是很幸福的一件事,因为我知道放学回家小鸟在等我;

周而复始,黄冈镇边陲的城乡结合部,从早上的晨雾到黄昏的夕阳,在我看来每天都没有太大的变化;慢慢的,八哥跟我熟络了起来,有一天,大抵是夏天的某天,我们认为该给八哥洗澡了,先是在家里,放上一盆上,把八哥放出来按在水里洗,好在没有把它淹死,扑腾的掉了不少羽毛后,总算是洗完了;再到后来,八哥俨然成为了朋友而不是宠物,那是发生在夏日的一个傍晚,忘了把鸟笼的门关上,它飞走了...愤懑、难过、担心一阵阵的袭上心头,再往后的几天,我经常呆呆的拿着空的鸟笼,放在它飞走的门前大院,就这样发呆一个小时,幻想着它会回来,在现实中、在梦中、在幻想中,它都回来过,但大家告诉我,鸟飞走了就不会回来了,有些鸟是注定关不住的;

奇迹发生在我不知道是第七天还是第十五天,但这不重要,那天是晴天,宿舍楼的门口有一颗我说不上名字的大树,阳光照射进树梢的缝隙,树梢把光线切割成一个个碎块,这些碎块又被无知的风吹着在地上晃动;我坐在门口的水泥阶梯上,满是裂痕的阶梯让我的屁股很不舒服,我不停的挪着位置;这时候,我看到,一只黑色的小鸟停在大树上,我抓起鸟笼就冲过去,把鸟笼放在树下,八哥在鸟笼前面跳了几下,慢悠悠的走了进去,好像在说:“我玩够了,我回来了,我没有忘记你我的朋友”;

是的,它回来了,这是我人生中第一个可以称为奇迹的事件,尽管当时我不知道“奇迹”这个词,从心理学上来说,这或许是导致了我未来的几十年都很信任朋友的一个子因素,我没有被抛弃;这件事情,成为了往后学生时代,一旦有同学聊到养宠物就可以拿出来吹牛逼的谈资;

这件事,让我对八哥这位朋友的信任度提升到了极致;从此,给鸟洗澡不再是家里的浴室;而是在湖边;

那是在黄泥路对面的一个小湖,每到秋天,湖里的淤泥会干成一块块的,树下会有附近的小孩子在玩火星石;我跟哥哥拿着鸟笼放在湖边地上,把八哥放出来自由活动,它自己会飞起来盘旋,降落在湖边后自己清洗自己的羽毛,洗干净后再回到笼子里,嘴里骂道:“你们这两个混蛋,这么久了才让我出来一次”;

其他的自由活动也不是没有,哥哥会踩着跟他身材很不搭配的二八大杠,我坐在后排,拼命狂冲,八哥在后面飞着,由于大部分时间,这厮疏于飞翔锻炼,飞的速度并不快,就像个200斤的大胖子准备开始跑步一样,等到停下来,会站在我的肩头,在我哈哈大笑的同时,死命用尖嘴啄的耳垂,那是龇牙咧嘴的疼;

对于八哥的记忆,都是散点,我努力的想用结构化思维把这些散点连成线,再画成一幅画面,但终究因岁月的消磨变得困难。就像一件穿了很多年的衣服,纹路已经散开了,要用针线钩织起来是很困难的,但幸运的是,这件衣服依旧放在我的心中,成为了多次人生中碰到寒风凛冽天时可以御寒的棉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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