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柏枕
玉玲珑袖中甩出密密麻麻的镜片，每片都映着少年残缺的魂魄。
她紫金铃震碎镜雨，李元芳趁机咬破指尖，在虚空画出龙血缚魂咒。
玄阴冥焱顺着咒文缠上影娘脚踝，烧得她裙摆腾起黑烟。
“还不现身！”
李元芳剑指玉簪，八十一道金丹在灵海结成周天阵。
簪中黑莲子应声碎裂，影娘周身黑气尽褪，露出原本素白的面容。
少年突然挣脱禁锢扑来，却被玉玲珑狐尾卷住：“你仔细看看！她颈后是什么！”
破碎的黑莲印记下，竟藏着道深可见骨的剑伤——正是少年前世佩剑的纹路。
“贞观七年，你是赶考的书生，她是为你刺绣熬瞎眼的未婚妻。”
李元芳点燃溯魂香，青烟中浮现出往事幻象，“你高中后另娶贵女，她抱着你送的并蒂莲簪投了井。”
少年浑身剧颤，七窍渗出金血。
影娘虚影忽然凝实，指尖轻轻抚过他眉心：“原是......我认错了人......”
她颈后黑莲寸寸剥落，化作星光没入少年天灵，“这一世，你腕间......没有胎记。”
玉簪“咔嚓“断成两截，其中跌出半枚染血的铜锁。
李元芳瞳孔骤缩，窗外忽起阴风，破碎的铜镜残片竟自发拼成朵黑莲。
玉玲珑九尾炸开青焰：“官人小心，有人在借影娘窥视我们！”
黑莲中传来一声怪异的叫声：
“本座在灵山等你！”
李元芳皱眉道：“灵山怎么可能有此妖物？”
玉玲珑蹙眉道：“难道是灵山脚下什么妖魔？”
“狮驼岭来的？”
李元芳瞪直了眼睛，他可是知道那狮驼岭都是些什么存在，简直人间炼狱。
玉玲珑也猜不到，两人推脱了这家人答谢宴之后，便回了家中，在此地逗留修整几日后，便重新上路。
离开甘州后，李元芳一行人继续驾车西行。
马车碾过戈壁碎石，玉玲珑倚窗远眺，九尾虚影在沙尘中若隐若现。
就在他们刚刚行至肃州地界，前方沙丘轰然炸开，一头似牛非牛的巨兽破土而出。
其首如虎，额生独角，浑身布满青灰色鳞甲，四爪却如鹰钩般锋利，正是妖兽傲因！
“夫人，保护好娘他们！”
“好！”
闻言，玉玲珑施展法术，给马车套上一层保护结界。
“咯咯咯......”
傲因喉咙里挤出怪笑，舌如长鞭甩出，舌尖竟裂开一张血口，喷出腥臭绿雾。
李元芳翻身跃上车顶，神木剑劈开毒雾，剑锋触及鳞甲时火星四溅。
玉玲珑飞身下来，指尖狐火凝成锁链，缠住傲因脖颈：“官人，它舌下藏有摄魂珠！”
傲因暴怒甩头，鳞甲缝隙中钻出千百条半透明触须，每根触须末端都吸附着一枚残缺魂魄。
李元芳左瞳金光骤亮，窥天瞳穿透虚妄，只见妖兽腹中浮着颗幽蓝宝珠，正将周遭游魂强行吸入。
李母和王全他们瞪着眼睛看向这边，神魂正被其向外拉扯，眼看就要离开本体成为游魂。
“母亲闭眼！”
李元芳借助龙吟厉喝一声，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急忙闭上眼睛！
他掌心八十一金丹轰然运转，用灵力凝聚出黑色火焰。
随手一挥，那玄阴冥焱化作火龙直扑傲因腹心，玉玲珑九尾暴涨，狐火锁链生生勒断其独角。
傲因痛嚎着遁入沙地，地面隆起一道土浪直逼马车，竟想冲上去，掳走李母等人！
“驾！”
好在王全一鞭子打在马屁股上，马车急速奔跑，才躲开其攻击。
“放肆！”
玉玲珑咬破舌尖，精血染红紫金铃。
铃音化作实质音刃劈开土浪，李元芳趁机剑指地脉，龙血绘制的镇妖符轰入沙土。
地底传来凄厉嘶吼，傲因裹挟着漫天黄沙仓皇逃窜，只留下一截断裂的触须在地上抽搐。
“咳咳......”车厢内，李母面色苍白，手中佛珠已断线散落：“妖，妖怪！”
玉玲珑急忙渡去一缕灵气：“娘亲莫怕，已经没事了。”
“那便好，那便好。”
李母虽松了口气，情绪却难以平复。
李元芳收剑回鞘，望着西方阴沉的天空皱眉：“今夜需寻个落脚处。”
暮色四合时，众人投宿在肃州边陲的柏杨驿。
驿馆木门斑驳，檐角挂着的青铜风铃布满绿锈。
老板娘提着油灯引路，灯影晃动间，李元芳瞥见后院枯井旁立着块柏木枕，其上刻满蝌蚪状的符文。
众人在店中用了晚饭后，便早早回到房间。
李元芳盘膝坐在屋内，修炼运气，现如今八十一枚金丹，修炼速度简直比龟速还缓慢！
想要化元婴，必须让金丹足够大才行，可八十一枚金丹，需要吸收炼化远超从前的灵力，才能达成圆满。
三更时分，一声尖叫划破寂静。
李元芳瞬间睁开眼，直接破门而出，见驿馆庭院中，一名披头散发的男子正踉跄奔逃。
此人衣衫褴褛，手中紧攥半块柏枕碎片，嘶声哭喊：“三十七年！我在那鬼枕里熬了三十七年啊！”
玉玲珑也被惊醒，从房间中走了出来，狐尾卷住男子手腕，触感竟如寒冰。
男子瞳孔涣散，指着柏枕颤声道：“里面......全是镜屋......每面镜子都困着一个我......”
话音未落，柏枕突然迸发青光，将男子猛地拽回。
李元芳挥剑欲斩，却见枕内浮现万千重叠幻影：
有垂髫幼童在镜中老去，有锦衣公子化作白骨，最后定格在一名身着晋衣的文人，正提笔在镜面书写血字：“枕中一日，世上千年。”
“竟是柏枕幻境！”
玉玲珑指尖狐火照亮符文，惊见枕底嵌着一枚黑莲子，“有人在用它吸收魂魄！”
李元芳闻言皱眉道：“这一路遇到的，不是食魂，便是集魂，这些害人的妖在长安可未曾见过！”
玉玲珑莞尔一笑：“长安乃圣人脚下，自然没有此类妖邪。”
就在这时，整座驿馆剧烈震颤起来。
两人感应到妖气，急忙往后院奔去。
此时枯井中正向外喷出腥臭血水，无数苍白手臂攀着井沿爬出，赫然是白日逃遁的傲因残躯！
妖兽腹中摄魂珠已碎，此刻浑身嵌满扭曲人脸，嘶吼着扑向柏枕：
“还给我......我的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