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英雄难为腹中饥
狂风中，猝然倒飞中的燕赤霞一个千斤坠，立足稳住。
伸手一抓，抓住快要飞走的宁采臣脚踝，指尖把脚踝攥出血痕，往回一拉，落到地上。
宁采臣被抓得生疼，不过他知道，如果没有燕赤霞这用力一抓，他恐怕很轻易就会被这狂风吹走。
一会儿后，狂风消退，从大风化为小风。
宁采臣和肩膀上紧紧抓住他的婴宁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心有余悸。
要是没被燕赤霞抓住，指不定会不会被吹到后边的山崖。
“燕师，这是什么风，隔着丛丛树木，却依然如此强劲？”
“多半是九幽阴河里的厉鬼冲破界限，来到了咱们这边。”
燕赤霞眼神稍有凝重。
“厉鬼？”
“没错，人死后若怨气不散，执念尤在，则化而为鬼。一般来说，即便再有天大的怨气，这鬼也不至于比阳气足的生人强。故而，一般的鬼物，只敢在黑夜、人少的时候出来游荡，即便要袭击人，袭击的也是阳气不足之人。”
“阳气不足之人？”
宁采臣摸了摸下巴，想到了自己。
燕赤霞斜乜了宁采臣一眼：
“你原本阳气虽然不算多，但也过得去。只是遇上了聂小倩，一番亲热，即便她无意害你，竭力收敛，可也会削弱你的阳气。所以你这几天才虚弱无比，比中了风寒还严重。”
宁采臣无话可说。
小白狐好奇道：“亲热，不是会越来越暖和吗？怎么会被削弱阳气？”
燕赤霞嘿然道：“小婴宁，这是人道的奥秘，你现在境界未到，领悟不了的。”
“人道的奥秘？”
婴宁歪了歪头，看向宁采臣：
“那无心人岂不是已经领悟了人道的奥秘？可他为何这么弱？”
宁采臣捏住婴宁的后脖颈，道：“小婴宁，你也得努力。”
婴宁一番挣扎，粉掌乱动。
宁采臣笑了一下，把婴宁放回肩膀。
小白狐当即恶狠狠地张嘴要咬宁采臣，可它牙口不好，咬起来如鸡啄米似的。
宁采臣非但不疼，还有些微微的舒服。
沉沉的肩膀都好像被注入了一股子暖流。
着实神奇。
燕赤霞轻咳一声道：
“回归正题，鬼物一般弱于人，所以他们袭扰生灵，也只能耍些歪门邪道，先恫吓，吓得人心气俱丧，这才能趁虚而入。可鬼物众多，自然也有怨气冲天，执念强硬，或生前便实力强横之辈，机缘巧合化作鬼物后，凶戾无比。”
“这种便是厉鬼了？”
“不错，厉鬼最棘手的地方便在于，若化不去他的怨气或执念，寻常道术，最多也只能镇压，绝对是杀之不死的。而若只是镇压，待那道术中的法力耗空，厉鬼便依然会重新作孽。”
燕赤霞凝重道。
“那小倩是何等情况？”
宁采臣疑惑道。
“你的老相好聂小倩，只是骨灰被树妖姥姥的妖术镇压，无法转世投胎，才不得不化鬼。本质上，她是树妖姥姥生生炼出来的伥鬼。只是，她和你的爱恋冲破了树妖的锁心控制，这才多次放过你。”
说到这里，燕赤霞摇头道：“否则，就以你初入兰若寺时那生愣样，早就被树妖底下的其他女鬼吃干抹净了。”
宁采臣听到这里，心中对转世的聂小倩越发感谢。
“倘若小倩转世成功，你若以后修道有成，倒是可以去渡她一把，助她走入正道。”
“燕师，我会的。”
宁采臣自然早有这念头。
“不过燕师放心，我修道，不只是为了小倩一人。我只是觉得，如今世间妖鬼为乱，朝廷奸佞当道，诸多亲朋好友，多受折磨，心有不忍。”
“原本，我若没有能为，自然也只求独善其身。”
“可若我能修道，学得剑仙手段，必然要斩妖除魔，惩奸除恶，还天下一个郎朗清平。”
燕赤霞笑道：“很好，读书人倘若没有点抱负，只为了生活那点三瓜两枣，那也枉为读书人了。不过，你现在志向再高，也得给我脚踏实地，老老实实修持神魂，锻炼武艺，增长见闻，知道吗？”
宁采臣道：“燕师放心，我必定勤勉不缀，不负燕师谆谆教导，不堕燕师郎朗威名。”
婴宁打了一个哈欠，右后足抬起，挠了挠脸颊。
燕赤霞瞥了婴宁一眼。
“厉鬼出世，咱们没必要和它碰上，免得耽误时间，走吧，咱们走另一边路，避开它。”
“燕师，倘若那厉鬼杀来，你能对付吗？”
“不好说，瞧那阴风吹卷的模样，那戾气多半非同小可，常规道术，恐怕都奈何不了它。”
宁采臣见燕赤霞表情认真，没有半点轻松之色，顿时心中一凛。
连燕赤霞都如此，那看来，的确是不能和那厉鬼撞上。
说话间，两人一狐开始转道。
黑山很大，即便正在陷落九幽阴河，可依然有很多山野小径能走。
大约走了一刻钟，宁采臣眉心已经不疼，便再次尝试分心入静。
这一次，他只默诵了三十五次，便成功入静。
虽然总次数减得不多，但好歹也是有减的。
宁采臣心中自然欣喜。
燕赤霞一心找奇珍，倒是没留意宁采臣再次入静成功。
小白狐则感觉得到，宁采臣入静中，那温和的气息令它分外迷醉，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漫天无光的黑山上，一点灯笼火微明。
时间渐逝，又过了一刻余种。
咕咕，咕咕。
宁采臣被腹中的饥饿唤醒了，不得不退出入静状态。
这次他自觉进益不少，可由于太过饥饿，竟有几分头晕眼花起来。
这本就虚弱的身体，显然扛不住了。
即便有阳气支撑，也着实抵受不住身体深处的孱弱。
“燕师……”
宁采臣强把垂下的眼皮抬起。
巧的是，燕赤霞肚中，也传来了响声。
他转头过来。
“看样子，只能弄些山药，来填点肚子了。”
燕赤霞叹气：“想不到，这偌大的黑山，居然连半点走兽都没有，看来怕是早就沉入九幽阴河中了。”
“燕师，山药是好东西啊，为何你不愿吃？”
“山药虽好，可受了阴气冲刷，就未必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