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风里的遐想

晨雾未散，天光淡得像薄纱，晕染着雨夜过后的潮湿气息。空气里仍留存着昨夜风雨的痕迹，枝叶低垂，屋檐下还挂着未滴尽的水珠，偶尔被微风拂过，轻轻落地，激起细微的涟漪。

昕莹走在这微凉的晨色里，昨夜的画面还未完全褪去。

那个人的伞骨上滴落的雨水，站在昏黄灯光下的剪影，深色衣料落在她肩头的触感，以及那句话——“等我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仿佛仍有余温。

昕莹抬起头，望着天色微亮的校园，心里有些莫名的浮躁，像是在黑夜奔跑后，仍未调整好呼吸的节奏。

晨读的钟声悠然回荡，清冷的空气里仍残留着昨夜的湿意。昕莹走进教学楼，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一点，指尖蹭过书包带，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她并不是刻意在找他，但目光总是会落在某个方向。

果然，史迁正靠着走廊的窗沿，半垂着眼，指尖转着一支笔。他的黑色卫衣还带着些许未干透的褶皱，手肘随意地搭在窗台上，整个人看起来漫不经心，像是还未彻底从昨夜的雨里抽离出来。

他的侧脸在晨光下半明半暗，衬得眉眼锋利，嘴角却微微勾着，带着惯有的不羁。

“史哥——”

一个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带着些许兴奋。昕莹微微一顿，假装整理书包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放缓。

来人是江越，年级里出了名的“活跃分子”，成天和史迁混在一起，性格冲动，但对朋友却很够义气。

“史哥，昨晚那帮人可真怂，才听你一句话就不敢吭声了。”江越靠在窗台上，语气里带着些许佩服，“换成我，早一拳砸过去了。”

史迁没说话，只是懒散地笑了笑，笔尖在窗台上轻敲了两下，目光随意地扫了一眼远处的操场，像是在思索什么。

“史哥，你今天还去吗？”另一个声音插进来，是陶然，一个平时少言寡语、但和史迁关系不错的男生。

“看情况吧。”史迁漫不经心地答道，转身往教室方向走去。

昕莹低头整理书本，假装没听见他们的对话，但心里却止不住地回想昨夜的事。

史迁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中午，日光透过半开的窗洒落在走廊的地板上，投下一片温柔的光影。午休的钟声刚响起，空气里弥漫着食堂饭菜的热腾气息，楼道间传来三三两两的交谈声。

昕莹端着水杯站在饮水机前，指尖轻抵着杯口，目光落在缓缓流出的热水上。水面轻微晃动，映出模糊的光斑，她盯着那些浮动的光点，神思有些飘远。

耳边有人在低声谈论什么，断断续续的语调，在嘈杂的环境里若隐若现。

“……你听说了吗？”

“哪个？”

“体育馆那边的事。”

“谁惹了谁？”

“好像是……史迁？”

她没刻意去听，可那个名字仍然清晰地落在耳朵里。

昕莹的手指微微收紧，杯中的水漫到杯沿，她这才猛然回神，轻轻呼出一口气，将杯子移开了一点。

“听说是沈放。”

“高三那个？”

“嗯，他们昨晚在那边碰上了……”

昕莹低下头，水雾氤氲在杯口，她盯着那轻薄的雾气，指腹缓慢地摩挲着杯壁。

她昨晚也在场，可她不知道，他们原本应该是毫无交集的两个人，怎么就这样碰上了。

有人匆匆从走廊经过，脚步声在地面上拖出一连串回音，带起一阵细微的风，将那些谈论声吹散了些。

她没再继续听，而是端着水杯回了教室。

可心里的某个角落，像是被什么拨动了一下，激起细微的涟漪。

回到教室时，史迁正靠在椅背上，半阖着眼，指尖漫不经心地敲着桌面，节奏缓慢，像是不耐，又像是思考。

他懒散的姿态，和昨夜的雨夜剪影重叠在一起。

昕莹坐下，翻开书，目光落在黑白的字迹上，可她发现自己的注意力竟然集中不起来。

史迁从来不是个多话的人，可今天……他比平时更安静了一些。

连窗外吹进来的风，也比以往更沉默了些。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可她心里隐隐觉得，他今天的沉默，不只是单纯的无聊。

教室里传来窸窣的翻书声，笔尖落在纸面上的沙沙声交错着。

有人从前排经过，脚步在史迁身边稍作停留，昕莹下意识地抬眼，看到一个陌生的高年级男生，背影短暂停驻在史迁桌前，而后缓缓走过。

史迁没抬头，依旧转着笔，可他的手指微微停顿了一瞬。

那一瞬间，昕莹看到了某种稍纵即逝的情绪。

她说不清楚那是什么，可她的心跳，莫名地慢了一拍。

下午的体育课，女生们聚在操场边自由活动，男生们在球场上奔跑，汗水和阳光交织在一起。

昕莹坐在草坪上，抱着膝盖，远远地望着球场的方向。

史迁站在栏杆边，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握着一瓶水，垂眼喝了一口，喉结随着动作轻轻滚动了一下。

然后，她看到远处的沈放。

他站在体育馆外，半倚着门框，目光落在史迁身上，像是在等什么。

风吹过，带起些许尘埃，光影交错之间，昕莹看到史迁将水瓶随意地晃了晃，像是无意地偏了偏头。

沈放弯了弯唇角，嘴里说了些什么。

然后，史迁转身，朝体育馆的方向走去。

昕莹的指尖收紧了一点。

风穿过指缝，带着不知名的燥热感，她盯着那道逐渐远去的身影，心底那抹微妙的不安感，一点点浮上来。

她知道，这不会是普通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