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4章 审判,依然是我的主场
第二天正午,市政府的法庭在开庭之前,这里早已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法庭内,莱塔尼亚各个报社的记者早已准备就绪,准备向全莱塔尼亚人民直播这场,双子女皇上位以来,第一位可能被定罪叛国的男人的审判。
而法庭的旁听席更是早已坐满,其中多数人都穿着朴素的平民衣服。
这些人都是当初和陈祈一起经历了那场罢工游行,知晓陈祈被捕后,凭着良知和勇气来到这里,只为支持陈祈的平民。
这些平民都带着近乎慷慨就义的心情前来。
他们知道,他们出现在这里,支持一个被当堂判为“叛国”的人,以莱塔尼亚这届政府令人印象深刻的办事风格,他们大概很难平安离开。
而事实也确实如他们所想的一样。
“伯爵大人有令,‘巫王之子’的残党可能死性不改,虽然昨天没有人来劫狱,但他们很可能会在今天法庭上来营救罪人!”
“过往的所有安检工作都必须细致,决不能让任何残党或携带武器的人混入法庭内部。”
“一旦发现可疑人员,无论身份,立刻逮捕!”
在被支持陈祈的平民,以及纯粹的看热闹者围得水泄不通的法庭外,一位子爵竟然“自降身份”的前来负责安保工作。
而他面前的这队装备精良的卫兵,很显然,也是属于贵族的私人武装。
而这都只是最容易被攻克的防守而已。
“嗯……从周边的律动来看,他们大概在法庭周围布置了不少源石技艺增幅装置。”
“而且还有好几位实力不俗的术士,正隐藏在周围,这是算准了你会来救人,所以做好万全准备了啊。”
旁听席上,因为无罪而可以前来旁听的格特鲁德,也是假装漫步尽心的扫视周围,对身边以“护卫”身份混进来的锏,面带讥讽的说道:
“这样的阵势,只要你一出手,就会被他们死死的压制住,你真觉得你会成功?”
“不试试怎么知道?”
乔装打扮了一番的锏,也是以平静无比的声线的回应道:
“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会去救他,大不了我这条命交代在这里罢了。”
“他就对你那么重要?”格特鲁德望着那面对死亡都那么平静的锏,也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心中没有信仰,更没有什么为理想献身的觉悟的格特鲁德,只能想到一种可能,试探的问道:
“难不成你爱上他了?”
“……哼。”然而,对于格特鲁德的说法,锏却是不屑一顾的冷哼一声,不以回应。
爱?这可根本没办法概括那个男人对她的重要性。
他帮自己找到了生命的价值。
如果没有他言传身教,她恐怕今生都找不到,自己活下去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如今,自己可以和他一样,为一个目标,一项事业而献身,这样的死亡,已经奢侈的是自己这个曾经在贫民窟苟延残喘的野孩子,不敢想象的存在了。
他给了自己生的价值,自己现在用这条命来换他的生,这很公平。
……起码,这要比自己失去他后,继续变回那个只靠本能活下去的动物,要好的多了。
就在锏和格特鲁德各怀心思的时候,来自于法官的落锤声,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起来。
“现在,我们正式开庭。”
“请法警将嫌犯带上被告席。”
法官的一句话,便是让在场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住了。
无数双目光死死的盯住那法庭唯一的犯人专用入口,期待着一睹那传闻中,带领数千平民罢工游行的“英雄”的风采。
终于,沉重的法庭大门缓缓打开。
在众目睽睽之下,佩戴着手铐脚链,一条手臂更是挂了彩,但依然穿着暴动那天的服装,佩戴着铁十字勋章,挺直了腰板的陈祈,终于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咔嚓咔嚓”XN
一瞬间,无数闪光灯,以恨不得将陈祈浑身上下全照个干净的架势闪烁起来。
而锏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抬起头来,如果不是格特鲁德及时摁住了她,她似乎就打算在这个时候动手了。
“给我停下,你个蠢货。”
“我不能让他被判刑。”锏压低了声音的对格特鲁德吼道:
“那样,他就算逃出去了,组织里的一些怂货也会因为害怕被判叛国而退缩的。”
“看你好像一直在看书,实则脑子里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有。”格特鲁德忍不住骂道:
“事到如今,一切都已经是死局了。他无论逃不逃的出去,都得被判叛国罪。”
“他现在唯一还能保全组织的方法,就是在法庭上,让莱塔尼亚所有看这场审判的人都相信,他并不是叛国,而是为平民大众谋取利益的勇士。”
“要是运气好,他还能被法官轻判,只是蹲监狱,他苦心经营的组织到时候还可以保全。”
“要是你去救他,他才是彻底坐实了自己就是个叛贼!你这是害他!”
“现在,你个蠢女人,给我坐下!”
在格特鲁德的低吼下,锏的身躯在明显的颤抖一下后,最终还是不甘心的咬着牙坐了回去。
而望着身边这个脑子里只长肌肉的女人,格特鲁德也是感觉一阵心累。
她预感到,组织一旦离开了祈,那么从政变组织退化成流氓团伙,也应该不远了。
锏这个女人是肯定没能力撑得起组织的。
如果这一切都在他预料之内,那祈一定不会被判死刑,他在监狱的这几年,自己可以代为管理他的组织。
等他未来出狱后,自己在“巫王之子”中的威望,也绝对超越他这个创始人了。
到时候,这个未来可以推翻双子女皇的组织,自己才是真正的控制者。
如果他被当庭判死……
那么,自己就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直接收编他为自己整顿好的组织,权当是自己投资失败的一点补偿好了。
望着走向被告席的陈祈,心中已然有了自己打算的格特鲁德,也是流露出了一抹阴谋得逞般的坏笑。
巫王之子?
这一次,不管你在谋划什么,你都必然在我的计划之内。
而与心怀鬼胎的格特鲁德相比,法庭上,对陈祈不怀好意的人比比皆是。
其中,主持这场审判的狄洛夫伯爵,便是最具代表性的人。
“闹出那么大的乱子,惹得女皇大人都注意到了,真是一群刁民!”狄洛夫的心头恶狠狠的想道。
“但也到此为止了,这场审判,我要让你身败名裂!再把你们这群刁民的组织一网打尽!”
“到时候,女皇大人说不定会免除我的罪过,还会褒奖我。”
高高在上的坐狄洛夫伯爵,望着那台下神情依然平静的陈祈,眼中也是闪过一丝狠辣,当即对法官示意开始。
法官点头,敲下了法槌,声音洪亮道:
“现在本厅正式开始受理,‘巫王之子’首脑,教唆平民罢工游行,叛国政变一案。”
“审判长。”
然而,还没等法官按照流程,询问陈祈的被告和籍贯,狄洛夫便是主动开口打断道:
“台下的罪人,已经不需要审问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身份。”
“他是非法暴力组织‘巫王之子’的首脑,祈!一个教唆平民谋反的叛国者!”
“至于更多的信息,我想他也不会透露的。”
狄洛夫居高临下的望着陈祈,见他和昨天一样依然沉默不语,心中也升起了几分狠毒,冷冷说道:
“女皇大人派遣来,协助本伯爵逮捕他的亲信们,在昨天审问了他一整天,给了他无数次可以争取宽大处理的机会。”
“但罪人的脑袋却如石头一般顽固,事到如今,他依然不肯招供,更不愿意透露一点关于他的组织的信息!”
“这样罪无可恕,毫无悔过之意的人,倘若是在我的领地,我当即就杀了他。”
一想起昨天在陈祈这里碰了一鼻子的灰,越想越气的狄洛夫伯爵的神情也愈发的恶毒。
下一秒,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狄洛夫原本紧绷的神情又舒展开来,就连声音都溢出了自信。
“不过,到此为止了,罪人。”
“你或许如石头一样顽固,但另外二十多个和你一起被逮捕的同党,昨天也同样接受了审讯。”
“我不相信,他们都和你一样。”
“有了这些证人的供词,依然可以坐实你的叛国!”
说罢,狄洛夫第一时间扭过头去,对着自己不远处,负责护卫的一位私兵冷声道:
“把第一个证人带上来。”
这一次,狄洛夫无比自信,他坚信没有几个人可以扛得住“金律法卫”们的审问。
陈祈没事,不仅仅因为他早早就将罪责全部揽在自己身上,让狄洛夫觉得没有审问的必要。
更多的原因,是狄洛夫早就说了,要在法庭上以法理来判决他,因此不会用刑罚去折磨他。
但其余那些人就没这个必要了。
只要能让他们开口,相信女皇之声的人什么办法都会上。因此狄洛夫才敢这样嚣张。
但,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位私兵却并没有离去,反而站在原地,露出了一副不知所措的神情来。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狄洛夫没能注意到私兵的失态,再催促了一声。
“伯,伯爵大人,真是万分抱歉!”
然而,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只见那位私兵惶恐不安的跪了下去,就连声音都在发颤的回答道:
“证,证人……已经死了。”
“死了?!”
私兵此言一出,顿时惹得整个法庭一片哗然,也让狄洛夫那一瞬间的错愕被摄影机记录了下来。
而台下的旁听席,人们也是不禁议论纷纷。
“证人怎么死了?”
“难道是被折磨死的?”
“说不定,这帮人为了给祈判罪,不知道会用什么办法呢……”
“肃静!肃静!”
见法庭的现场有些失控,法官连忙再次敲下法槌。
而反应过来的狄洛夫,也立即与台下的人们想到了一块,神情也变得愈发难看了起来。
这群“女皇之声”——仗着他们是女皇的人,居然这么肆无忌惮!把自己好不容易抓到的证人都给折磨死了!
要是密不公开的审判还好,明知道这场审判在全莱塔尼亚都直播着,居然还敢折磨死证人。
这样做,不是让莱塔尼亚的平民们认为,他们不惜严刑逼供,也要让祈获罪吗?
但事已至此,狄洛夫也是敢怒不敢言,当即压下怒意的挥了挥手,道:
“那就传下一个证人!”
“回,回伯爵大人。”
然而,那位被吓得不轻的私兵在咽了咽口水后,最终没了办法,只好说出了一项让所有人都震撼的事实。
“所,所有的证人,在昨天接收完审讯之后,全部自杀身亡了。”
“……”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在法庭回荡着。一时间,所有人对这则消息,都不知应该怜悯,还是应该恐惧。
但狄洛夫还是第一个反应过来,这位伯爵如今已经很难保持自己的贵族风范,连忙逼问道:
“你确定都是自杀?!”
“千真万确!”那位私兵已经快哭出来了的说道:
“负责审讯的大人们并没有给他们上刑具,用的是一种通过音乐律动,让证人自己说出事实的源石技艺。”
“但在源石技艺发动的时候,23个证人全部在最后关头选择了自杀!”
“他们宁愿自杀,也不愿意招供,我们实在来不及阻止,请伯爵大人恕罪啊!”
“嘶——”
一时间,法庭传来了不知是谁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所有人都被私兵的话语所震撼。
倘若单单一个人对祈死心塌地还好说,毕竟忠勇哪里都有。
但23个人,居然都义无反顾选择了去死,也不愿意说出任何对祈不利的供词。
这是怎样的煽动性?这是怎样的领袖魅力,才可以做到的事情?
“不可能!这不可能!”
狄洛夫当然不愿意相信这样恐怖的事情,情急中他将目光投向了那此时,正紧闭着双眼,仿佛在哀悼的陈祈的身上,歇斯底里的吼道:
“一,一定是你!是你的人的什么源石技艺,操控了这些人的神智!”
“——您差不多该闹够了吧?伯爵先生。”
终于,面对狄洛夫的指控,沉默了一天的陈祈终于开口了。
他缓缓的睁开眼眸,那平静从容的眼神,却是让此时慌了神的狄洛夫心头一抖。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
自己的一切行动,早就被面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男人,全都预料到了!
“我昨天一整夜,都被你们用限制源石技艺的刑具束缚着,您是觉得我可以做到无视这些刑具,让源石技艺扩散到整个监狱,控制他们的神智?”
“如果我,或者某个想救我的人做得到这点,为何我不控制你们的神智,让你们去自杀,让我可以大摇大摆的越狱呢?”
“而倘若,您想说,那些人全都是被我洗脑了的死忠的话……”
说着,陈祈的眼眸也是死死的凝视狄洛夫。
这一刻,狄洛夫只感觉自己的心脏猛跳不停,仿佛在被这个男人直视着良心一般。
“您大可以去查阅一下他们的档案。他们都不过是一些最普通不过的平民而已。”
“倘若您想说,连他们都与我一样背叛了莱塔尼亚,那么请问,是不是所有与他们一样,参与了这场游行的平民们,都背叛了莱塔尼亚?”
“还是说……背叛莱塔尼亚的,从来都不是我们?”
站得笔直的陈祈,在众目睽睽之下,艰难的举起自己那没有受伤的一只手。
他指向了那脸色一阵青一阵紫的狄洛夫,铿锵有力的当堂质问道:
“背叛莱塔尼亚的,恰恰是你们这些,夺走了他们唯一的希望,让他们不得不自杀的人呢?”
“伯爵大人,此时此刻,请您回答我。”
“该被判决叛国的人,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