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鬼哉?人哉?
老庙当中。
篝火滋滋燃烧,偶尔迸溅点点火花。
赵状元一行人终末还是没敢上前共享烤雀,只是各自蜷缩在角落,焦灼等待着天明,偶尔用带着三分恐惧七分敬畏的眼神看向许砚。
以妖鬼为薪,又以妖鬼为食…
这般高人,他们平素里见也未曾见过!
许砚吃的满嘴流油,对于这些山民的反应也颇有些不解。
不就一寻常山间鸟雀吗?这样的鸟雀,他在山上时常吃的。
庙内气氛诡异的可怕。
唯独篝火燃烧发出的吱吱声并着许砚吞食食物时候发出的喉头耸动声不住回荡。
直到看到许砚将那雾鹫吃的只剩骨头架子,抹了抹嘴站起来后,赵壮实才抱拳恭敬道:
“多谢小道长出手相助了…如若不是您,俺们这些人怕是凶多吉少。”
许砚摆摆手:“不打紧不打紧。”
他也只是随手施为。
又是良久沉默后,赵状元才斟酌着开口询问:“小道长您,从何处而来啊?”
“打山上下来的。”
许砚解决毕口腹之欲,心情大好,也就多说了两句:“在山上待了几年,本事学的差不多了,便想着下山来找找新门路…”
山上?
这一下子,赵状元等人面面相觑,俱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难以言喻的震惊之色。
这里可是邙山。
山内尽皆是些可怖妖鬼…听闻曾经也有不少得道高人想入山降妖除魔,可结局却都不甚美好。
这小道长,竟能在山上待几年时间?
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又听许砚接着询问:
“敢问大叔,这附近可有什么强大妖王?小道本事不济…还是绕着走得好。”
妖王?
赵状元微微愣神。
恍惚间瞥了眼老庙中快被烧尽的妖鬼木精同那雾鹫骨架…
这周围,最大的妖鬼聚集地不就是您脚下这地界吗?
里面的妖鬼…咳咳,这不已经被您啃成了骨头…
不过他还是斟酌回答:
“咱都是些乡下泥腿子,哪知这周遭地理,平素里关心的至多不过是田里能结多少庄稼,今年税收可涨了没涨…
在咱这些泥腿子眼里,眼下这邙山,便已是极恐怖之地了…”
“不过以小道长您的本事,料想也没甚么妖鬼能威胁到您…”
点点头,许砚不再多言。
看来还是得等出山以后,寻一人多的地方再打问打问。
他可不认为这周遭没有强大妖王…
开什么玩笑?此地可是洪荒世界,随便一修行过百年的大妖,只怕都能将他这练习时长两年半的半吊子道士按着打…
眼见许砚沉默了下来。
赵状元等人也识趣地没再出言,聚在一起,背靠着老庙冰冷的墙壁,望着庙外黑漆漆的天…焦灼等待,想着挨到天明时候就能回家去…
许砚看了眼这些村民,眼中流露出些许难言之色。
最终摇摇头,盘坐在篝火旁打起坐来。
神归四海,气沉丹田。
眼前立时浮现出一古朴卷轴,色泽青黑,方方正正。
上书四颗金蚪篆字,其名曰:《菩提心经》
彼时的许砚刚刚穿越,就成了邙山之上菩提观内一小道。
偌大的苍山当中唯独只有他一人,倒是的确让许砚心慌了段时间。
不过很快,当晚在梦中,就有菩提祖师托梦于他,留下了《菩提心经》,赐下道号忘机,并留下这么一段谒语: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诸法蒙尘中,戏走红尘路。”
《心经》第一卷名为《济世》,其中记载的大多是些济世妙法,诸如“缩地成寸”,“吐炁化物”,“五雷正法”,“纯阳罡身”一类…如今都被许砚所掌握。
没多在第一卷停留太久,许砚接着朝后面翻去。
只见第二卷的扉页上书着另两个大字:《神通》
神通…许砚是读过西游的:
诸如大圣的七十二般变化,筋斗云,巨灵神的法天象地,哪吒的三头六臂,诸天神佛的撒豆成兵等,都是神通一类。
在洪荒世界中,拥有了一门神通才算是勉强有了登堂入室的资格,这也难怪许砚对《菩提心经》第二卷如此期待。
只是可惜,无论许砚如何努力,却迟迟翻不开扉页之后的内容。
在“神通”二字旁边,还有一类似于菩提幼苗般的金色印记。
许砚明白,
他需要以功德对这幼苗印记进行灌注,培植菩提树…
等到何时菩提树亭亭如盖,枝繁叶茂,将整张扉页覆盖,这《菩提心经》第二卷方才能打开修行。
刚才救下赵状元几人后得到的功德,不过一根头发丝粗细,灌注到菩提印记上时,甚至难见那幼苗有分毫细微变化。
“唉…”一声轻叹。
许砚缓缓睁开眼睛。
道阻且长呐…
此时已到深夜,许是庙中有许砚这么一高人护着,又许是在惊慌中耗尽了精力…疲惫的山民们大多靠在庙墙旁沉沉睡了去。
细微的打鼾声此起彼伏。
唯独那赵状元孤身坐在庙门前,望着黑漆漆的夜和蜿蜒如鬼爪的树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叔,想什么呢?”许砚站起身坐到赵状元旁边。
“害!”
瞧见是许砚,赵状元腼腆笑了笑:“道长见笑了。”
“长夜漫漫,还能想啥子嘞?”
“自然是想婆娘,想家嘞!”
村里汉子说话朴实,带着些乡间俚音:
“俺家就俺一个男丁,除此外是八十老母,懵懂幼女,还有个整日絮絮叨叨,这也怕那也怕的乡野媳妇…俺若是没了,她们娘弎可咋个活嘞?”
“这几个兄弟也一个样儿,几乎都是家里独苗…”
说到这儿,赵状元转头又想冲许砚行礼:
“所以呐,道长,您可不光是救了俺们几个泥腿子…您救的,是好几个家嘞!”
可他这礼还没行罢,就被许砚伸手拦住了。
沉沉夜色下,许砚没头没尾问了一句:“大叔可还记得,你们进这林子,得有多久了?”
多久了?
赵状元恍惚了下。
好似是半日?又好似…是两日?三日?
林中俱是遮天巨树,瞧不见日头东升西落,自然辨不清光阴穿梭。
“道长这是何意?”他忙不迭开口。
可许砚却已经返回了篝火旁,闭目养神,未曾再出言说上一句。
.
.
翌日,天刚一大亮。
早已醒转的山民们便都坐不住了。
在担惊受怕中过了一夜,他们此刻心中所想的,俱是抓紧时间回村去,老婆孩子热炕头…
“状元哥,是不是该走了?”有人问道。
赵状元点点头,带着大家伙儿来到许砚面前:
“小道长,这天已经亮了…俺们该抓紧时间上路了,不知您,可要一同离开呐?”
除了谢过许砚之外,他也有自己的小九九:
此时虽然天已大亮,但山中难免不会再出现什么妖鬼害人,若是能同这位小道长一并下山,也能安全不少…
可许砚只是背靠在墙边,闭目养神,迟迟不发一言。
众人等了许久,生怕天色再次暗淡下去,无奈也只能先行准备离开。
在许砚面前行过礼,算是谢了救命之恩,接着便迈步朝庙外走去。
可这前脚方甫迈出庙门,身子刚一接触到日头,浑身就像是被火灼烧似地烧疼,甚至还能看到身上不住朝上飘起的白烟。
“!!!”
“状元哥!你的脚!”旁边有村民大喊。
赵状元低头一看:
只见自己下半张身子不知何时变成了半透明状。
再惶然朝四周去看,其余山民竟也同他一样,都是脚不沾地,身下无影…
“这…”
“怎么回事?!”
恐慌情绪如跗骨之蛆般爬上心尖。
赵状元想起昨夜同许砚的对话,脸色瞬间变得青紫。
“人死之后,三魂七魄便失了寄托,只得四处游荡,又因魂魄天生属阴,故此会不自觉朝阴气重的地方游荡。”
“而于凡人而言,这山中的阴气,便已算浓郁…”
“又因魂魄属阴,故此一遇日头就会显出原型,灼热难忍…”
身后,许砚迈步从庙中走出,一字一顿:
“而今可曾想起了什么?”
“各位当真,还是人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