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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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白芷劫

济世堂后院的捣药声在子夜格外清脆。苏守白贴着琉璃瓦屏息凝神,看那白须老药师将三更露倒入青铜鼎。本该清冽的露水泛着猩红,鼎中浮起无数细如发丝的蛊虫,竟与三年前兽潮时钻入百姓口鼻的“腐心蛊”一模一样。

“哥,第三间厢房。”苏芷用唇语示意。少女裹着夜行衣,发间青簪缠着银丝——这是用弑神剑残片改装的探灵器。簪尖垂落的银丝正指向西厢,那里传来压抑的呜咽声。

廊下闪过提灯药童,灯罩上绘着白芷教圣纹。苏守白弹指洒出安神粉,药童晃了晃栽倒在地,怀中掉出本染血的账册。借月光细看,账目间竟夹着张人皮地图:整座边城被标注为“蛊鼎”,城主府恰在阵眼处。

西厢门缝渗出腐臭。苏芷刚触到铜锁,青簪突然震颤着割破指尖。血珠坠地时,整座厢房亮起血色咒文,门内景象令兄妹肝胆俱裂——数百具“药人”被铁链悬在半空,胸口绽开的血洞里,白芷花根须正吸食着脏腑。

“这是...活人养蛊!”苏守白金针封住妹妹几处大穴,防止她药灵体气息外泄。最中央的药人突然睁眼,溃烂的嘴唇翕动:“快逃...”正是前日运河边请他们喝茶的老船夫。

院外突然响起急促的铜锣声。九名白芷教众抬着血轿破空而至,轿中女子戴着九瓣莲面具,指尖缠绕的蛊丝直刺兄妹眉心。苏守白挥袖抛出药囊,百草道人特制的“醉清风”炸开青雾,蛊丝触之即腐。

“去城主府!”他拽着妹妹跃上屋顶。身后传来瓦片碎裂声,十二具药人撞破屋脊,关节处长出的藤蔓如毒蛇追袭。

城主府朱门大开,仿佛早知贵客临门。苏芷望着檐下成串的白芷灯笼,忽然扯住兄长衣袖:“灯笼里...是婴孩胎发。”

正厅端坐的锦袍男子放下茶盏,袖口九瓣莲纹与白芷教主如出一辙。“本官等二位良久了。”城主抚掌轻笑,屏风后转出济世堂老药师,“若非这位小友昨日多管闲事,本可留你们当个药引。”

苏守白袖中金针已淬满蛇毒:“边城三万百姓,在大人眼中皆是药引?”

“是三万株上等白芷。”城主掀开地毯,露出刻画着蛊鼎阵的青砖,“每月十五月圆,蛊花开时...”他突然暴起,案几炸裂间飞出九枚淬毒官印。苏芷青簪横扫,剑气削断三枚官印,却见断口处钻出血色根须。

弑神剑感应到危机自行出鞘,剑光斩碎屋顶。月光倾泻的刹那,满院青砖浮现血色经络——整座城主府竟是活着的蛊虫巢穴!

子时梆子敲响时,城主化作三丈血藤。藤蔓上睁开的千只复眼射出腐液,触地即燃起青火。苏守白将《青囊经》按在妹妹后背,经书浮现的金色脉络暂时抵御蛊毒。

“去东门!”他咬破舌尖喷出本命精血,弑神剑饮血后化作十丈青光。剑锋劈开蛊虫洪流,斩出的通道却瞬间被新生的藤蔓填补。苏芷突然摘下青簪刺入心口,药灵精血激得满城白芷花疯狂生长,竟与蛊藤互相绞杀。

城主府地窖突然炸裂,百具药人破土而出。他们额间白芷花已成黑色,指尖滴落的毒液腐蚀着青石街道。苏守白抱着力竭的妹妹跃上民房屋脊,却见城墙爬满血色藤甲——整座边城已成囚笼。

绝境中,运河突然掀起巨浪。那日消失的乌篷船破水而出,船头老者手持青铜药杵:“上船!”杵尖击碎蛊藤结界,船尾腾起的青烟竟含龙息草气息。

血轿凌空追来,白芷教主双手结印:“叛徒安敢!”漫天蛊丝化作牢笼罩向小船。老者突然扯下面皮,露出遍布疤痕的真容——正是三年前青林镇失踪的医馆掌柜!

“苏大夫,接好!”他抛来染血的《东煌医典》,书中夹页赫然是白芷教与帝都权臣往来的密信。小船在蛊丝合拢前沉入水底,苏守白最后看见的,是老掌柜被蛊虫吞噬的身影。

顺流漂出百里后,兄妹在荒滩登陆。苏芷颤抖着翻开医典,每页都写着边城百姓的名字,墨迹混着人血。弑神剑插在滩涂上嗡鸣不止,剑身映出二人狼狈倒影。

“我们太弱了。”苏守白攥紧染血的密信。若他有师尊三成修为,何至于连座边城都救不下?若苏芷能完全掌控药灵体...

少女忽然握住兄长的手,掌心浮现青莲虚影:“哥,我想吃糖画了。”她指着对岸灯火,那是东煌帝都的方向。夜风中传来更鼓声,隐约夹杂着婴孩夜啼——不知又是哪个边城在孕育新的蛊鼎。

五更天,乔装成游医的兄妹混入商队。苏芷戴着人皮面具,发间别着朵蔫了的白芷花;苏守白将弑神剑藏在接骨木杖中,杖头悬着济世堂的残破灯笼。

“听说了吗?帝都最近闹狐仙。”商队老马夫喝了口水,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太医院悬赏千金求药,去了三拨大夫都疯了...”

苏守白望着官道旁新立的界碑,碑文被藤蔓覆盖。当他拨开枝叶,瞳孔骤然收缩——青石上刻着的不是东煌年号,而是密密麻麻的白芷花纹。

晨曦刺破云层时,商队后方腾起血色烟花。九瓣莲纹在天空久久不散,那是白芷教最高级别的追杀令。苏芷将密信缝进衣襟,忽然想起老船夫临终的话:“帝都的水,比蛊毒还深。”

七日后,巍峨帝都城郭映入眼帘。苏守白却让商队在十里亭止步,他嗅到风中异样的药香——守城士卒佩刀上淬着腐心毒,城墙砖缝生着食人菌,连护城河都泛着诡异的青绿。

“两位要进城?”税吏翻着通关文牒,袖口隐约露出九瓣莲刺青。苏守白将十两纹银压在文牒下:“劳烦大人通融。”

银锭落地时裂成两半,露出里面的血色蛊虫。税吏脸色骤变,苏芷已射出青簪挑飞他的发冠——天灵盖赫然嵌着白芷花蛊!

弑神剑出鞘的龙吟惊动城楼守军,兄妹在箭雨中冲向城门。苏守白终于明白,这趟帝都之行不是求援,而是赴一场生死道劫。当他的血溅在“悬壶济世”匾额上时,太医院深处某口古钟突然自鸣,惊醒了闭关三十年的院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