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光盘陷阱

龙潭河在梅雨季涨成了浑黄的巨龙，朱隋蹲在水泥船上用磁铁打捞废铁。这是汤池镇特有的河运副业——上游钢厂废料顺流而下，在玄武岩河湾处形成天然沉积场。他盯着磁铁上吸附的齿轮残片，突然听见柴油机的突突声由远及近。

“小朱！“绰号老猫的船老大抛来缆绳，“带你去见大世面！“船板下藏着成箱的VCD光盘，封面女郎的雪白大腿在塑料膜下泛着潮气。朱隋摸到箱底的“飞利浦“字样，想起父亲常吹嘘的“香港电器城有人脉“。

徐人言追到码头时，水泥船已经离岸。她将秤砣塞进儿子怀里：“王仙姑说水鬼怕秤星！“老旧的十六两制铁砣压得朱隋直不起腰，船沿吃水线顿时下沉三指。

船队在子夜时分驶入巢湖界。朱隋蜷在船舱数光盘，劣质油墨蹭得指尖发蓝。老猫突然扯掉雨布：“换旗！“船头升起褪色的渔政旗，这是用朱口欠提供的旧床单改的——他吹牛说在渔政局干过临时工。

“前方缉私艇！“望风的后生嗓子劈了叉。朱隋看见探照灯刺破雨幕，警笛声惊飞了栖息的江鸥。老猫掀开甲板暗格：“钻进去！“

夹层里挤着六个偷渡客，汗臭混着柴油味令人作呕。朱隋怀里的秤砣突然发烫——徐人言用朱砂在底部画了镇邪符。当缉私艇靠帮的刹那，他听见头顶传来切割机的嘶吼。

“文化局的！“缉私员踩穿甲板时，朱隋正用秤砣砸向暗格锁扣。冰凉的湖水涌入瞬间，他瞥见老猫被按在船头，手腕上的金劳反射着月光——那是父亲念叨过无数次的“香港水货“。

徐人言在灶台前打翻了糯米罐。她连夜请来王仙姑做法，用渔网兜住朱隋的旧衣服在河边招魂。当搜救队捞出变形的秤砣时，她突然夺过铁砣跳进漩涡：“替身还阳！替身还阳！“

朱口欠在文化局走廊堵住科长：“我儿是卧底！当年在深圳......“

“卧你妈！“科长摔出审讯记录，“朱隋涉嫌走私淫秽物品！“记录里夹着张查扣光盘的照片，《玉蒲团》封面上赫然盖着朱口欠私刻的“文化稽查“章。

三天后，朱隋在芦苇荡里被渔网缠住。他学着老猫教的方法，用光盘当反光镜发出求救信号。救他的老渔民盯着他胸前的秤砣烙印：“这是龙潭河第九个背秤鬼。“

回家途中，朱隋在镇口撞见父亲正敲诈音像店。“这是扫黄办的封条！“朱口欠抖着伪造的红头文件，“要么交罚款，要么......“店主突然亮出联防队袖标，朱口欠转身逃跑时，假公章滚进了下水道。

当夜，朱家堂屋的八仙桌被联防队踹裂。徐人言往执法人员鞋底塞符纸：“官非退散......“朱隋缩在阁楼，透过地板缝看见父亲被按在祖宗牌位前，额头沾着香灰和鼻涕。

“光盘藏在祠堂地窖！“朱口欠突然嚎叫。当民警撬开地窖时，却只找到当年盗墓遗留的玉带钩——此刻正别在联防队长的皮带上。

朱隋在黎明前翻出窗台。他带着私藏的三箱光盘逃往舒城，在长途汽车上遇见额头带疤的龙哥。这个曾经的街头混混如今穿着梦特娇T恤：“跟我干，保你月入过万。“

车过杭埠河大桥时，朱隋将最后一张《蜜桃成熟时》扔出窗外。光盘在晨雾中旋转下落，切过水面时惊起银鱼群，宛如当年祠堂里碎裂的灶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