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4章 风暴前的巴黎
在塞纳河蜿蜒的臂弯里,巴黎,这座像一枚被精心打磨过的宝石一样的城市,正默默矗立。
杰维圣波蝶教堂的尖顶与圣母院的双塔遥遥相望,高耸的仿佛要刺破云层。
罗贝尔勒住缰绳,目光扫过护城河对岸飘扬的鸢尾花王旗。
两面看上去很相似的金色百合旗,正牢牢护卫在这面旗帜的左右两侧。
原先飘扬着的狮鹫旗早就不知道被谁拔去,阿马尼亚克派正在以这种方式,无声地向众人宣告着谁才是这座城市的主人。
“大人,贝尔纳七世大人的使者正在前面等着。”刚刚通报完城门口的税吏,西蒙在跟旁边几个骑士交谈了几句后,策马来到罗贝尔旁边。
罗贝尔在马背上微微坐直身子,顺着西蒙手指的方向抬眼望去。
一名身披红色罩袍的骑士正立于城门右边,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穿着皮甲的战士,罩袍上狰狞的鞭尸者军队纹章图案让过往的行人纷纷避让。
罗贝尔带着麾下的士兵们,在门口等候检查的平民们好奇的目光下,骑着马朝着城门前进。
就在他们即将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抵达大门的时候,罗贝尔忽然听到了不远处,有两个平民正在交谈。
“卡博什,看,那是‘鞭尸者’,快离远点!”
“嘿,别忘了咱们只是两个屠夫,又没犯法,他们能把我们怎么样?”
“你这家伙,还是稳妥点比较好吧。”
“卡博什?”罗贝尔眉头微皱,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随即又是一片空白。
“罗贝尔大人,或者说特卢瓦伯爵大人,”骑士抚胸行礼,语气中满是友好,“贝尔纳大人已经为您和您的扈从们准备好了下榻之处,您可以在那里休憩,消除旅途的劳顿。”
“替我感谢伯爵的美意。”罗贝尔翻身下马,舒活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你久等了吧,希望我没有迟到。”
骑士微微躬身:“您当然没有迟到,毕竟您才是巴黎接下来一段时间的主角。但容我直言,您最好先沐浴更衣,巴黎的贵妇人们已经等不及要见您了。”
罗贝尔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将马缰交给了身后的一名士兵,“尽管我也很想在巴黎的贵妇们面前彰显一下我的个人魅力,但作为即将由国王亲自册封的伯爵,我认为我首先应当觐见陛下才对。”
“您的忠诚世人皆知,但这与您先去沐浴更衣并不冲突,毕竟您也一定不想在初次面圣的时候,还穿着沾满旅尘的旧装。”骑士微微退后,身后几个的战士立马各自捧着抱在怀里的盒子走上前来。
打开盒子,最左边装着的是绸缎长外套,透过衣领能够看见里面的孔雀羽毛刺绣,镀金的衣扣上还雕刻着蒙福特家族的雄鹰鸢尾花纹章。
紧跟着的另外三个盒子里,分别装着一件红天鹅绒制成的紧身短上衣、一件由黄色和红色拼色而成的紧身裤,以及一双牛皮制成的尖头鞋。
说实话,用未来的审美来看,这套衣服组合起来真的非常难看。
但在那个时代,却是一套价格不菲的奢侈品。
似乎是看出了罗贝尔的疑惑,那名骑士躬身道:“这是伯爵大人给作为盟友的您准备的贺礼,同时也是为了感谢您能够救下贝尔纳八世少爷的谢礼。”
“原本伯爵大人是准备亲自送到您手上的,但是我们的领地突然出现了点小问题,伯爵大人不得不暂时离开,所以只能委托我来表达他的感谢,请您务必收下!”
“真是太感谢了,我只是做了任何一个合格的盟友应该做的,”罗贝尔示意西蒙带着人收下这份礼物,随即有些疑惑的发问:“我在来到巴黎的三天前,就听说奥尔良公爵大人离开巴黎了,贝尔纳大人也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难道就不担心巴黎出现什么问题吗?”
骑士谨慎的环顾了下四周,确认没有人在偷听他们的谈话后,这才压低了声音,用一种近乎耳语的语调说道:“巴黎的局势在两位大人带着人离开后,确实有些紧张。但您应该也能理解,巴黎毕竟不是我们自己的领地,就算它是整个国家的政治中心,但也比不上自己家里的事情重要。”
罗贝尔点了点头,似乎是对他的话表达了认可,“那贝尔纳八世大人呢,他也离开了吗?”
骑士伸出手,邀请罗贝尔一行跟上,边走边说:“是的,前些日子不停的有贵族和贵族的家属来找伯爵大人,要求伯爵大人赔偿他们在勃艮第的损失,这让伯爵大人对少爷之前的做法有些不满,所以就带着少爷一起离开了。”
罗贝尔心下了然,到底还是之前贝尔纳八世的错误决策让很多人不但没能获利,反而贴赔不少,他们来找贝尔纳七世索赔也是可以预见的。
不过,估计勃艮第公爵在里面恐怕也出了不少力,不然也不可能烦的贝尔纳七世把次子带在身边贴身教导。
“对了,大人,”骑士有些犹豫的张口,“您刚刚说要去觐见国王,但是……国王最近的情况,不是很好。王宫那边正在加急诊治,并不会影响之后的册封仪式,但是希望您能理解,最近一段时间国王是没法见客的。”
“好家伙,看来是查理六世又发疯了,”罗贝尔暗暗想着,面色如常地命令士兵们把之前的那几个杀手移交过去,“当然,我能理解,那我还是在贝尔纳七世大人为我安排的住址等候传唤吧。”
目送着阿马尼亚克家族的私兵押送着那几个杀手离去,罗贝尔一行跟着那位骑士向前进发,不知不觉间来到了那座举世闻名的巴黎圣母院旁。
圣母院广场附近的圣泉边上,三三两两的朝圣者们正在排队用木碗接取泉水,希求获得神圣的赐福。
几个乞丐蜷缩在飞扶壁下的阴影里,目光呆滞的看着来往的人群。
而在他们右手边不远处的地方,某个年轻的工人正在几个同伴的簇拥下,在墙角画上了一个扭曲的断头台。
一旁,还有一个喝醉了酒的醉鬼正在高喊着什么,却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中间。
暂且按下了想要前往圣母院一探究竟的想法,罗贝尔一行又来到了巴黎中央广场。
这片在后世被巴黎市政厅所掩盖的中央广场,此时正是人声鼎沸的时候。
最边上的一家面包店里,帮厨正在光明正大的把锯末混入面粉。
周围的市民们却丝毫不以为意,攥着手里的钱包,排队购买着表皮焦黑如炭、内部布满气孔的黑面包。
一辆疾驰的马车丝毫不顾及路人的感受,飞快地碾过一个臭水坑,溅起的污水弄脏了一位路人身上的衣服。
可那位路人却丝毫不敢有所抱怨,反而在面对马夫的责骂时卑微的露出缺了门牙的笑脸。
正中央的酒馆边上,有几个醉汉正在打架,卫兵们却不制止,只是揣着手乐呵呵的看着热闹。
直到看清楚了“鞭尸者”们身上的纹章,他们才一脸小心的加入其中一方,开始暴揍起另外几个醉鬼。
问都没有问,罗贝尔就已经猜到了,这只不过是这座城市里又一场阿马尼亚克派支持者与勃艮第派支持者的斗殴。
沉默的前行,城内的氛围让罗贝尔多了几分凝重,也少了几分新奇。
这种微妙的感觉,让罗贝尔忽然想起了前世高中时候,历史课上老师说过的一句话。
这,是风暴前最后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