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暗涌再起

初春的溪流冲开薄冰，陈少钦蹲在河滩边擦拭着阿雪的机械心脏。金属表面被山泉水冲刷得锃亮，倒映出他半边金属化的脸庞——那些沿着颧骨蔓延的青铜纹路正闪烁着幽蓝光晕，如同活物般随着呼吸明灭。当他指尖触碰到心脏侧面的榫卯接口时，突然听见三十步外的白桦林里传来积雪压断枯枝的脆响。那声响间隔精准得反常，分明是有人刻意模仿的陷阱声。

五名伪装成猎户的男人呈扇形包抄而来。领头者鹿皮靴的系带打着关东军特有的双环结，腰间猎刀比寻常猎户长了半寸，刀柄缠着能隔绝指纹的蛇皮。陈少钦的量子瞳孔自动放大三十倍，看清对方鼻梁上的冻疮暗藏青紫——正是日军冻伤膏特有的药色。他佯装不知，将机械心脏塞回鹿皮囊时，指缝已夹住三枚浸过蛇毒的骨钉。那些骨钉是用抗联烈士的腿骨磨制，钉身刻着萨满驱邪的雷纹。

“老乡，讨碗水喝。“领头的假猎户操着生硬的东北腔，右手却按在腰后凸起处。陈少钦注意到他们皮袄下隐约透出的电台天线形状，那是关东军最新配发的九四式便携发报机特有的蛇形天线。更诡异的是，其中两人后背隆起不自然的肿块，随着呼吸频率渗出淡绿色黏液。

当第一个杀手抽出南部十四式手枪时，陈少钦的骨钉已穿透他的喉结。淬毒的钉头在气管里爆开时，另外四人同时掀开皮袄——他们胸前竟绑着玻璃罐，里面浸泡着人蛇胎儿的琥珀标本！那些胎儿保持着双手合十的祈祷姿态，尾椎延伸出的神经索穿透玻璃，在空气中扭动如活蛇。罐中液体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照得陈少钦的量子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领头者拉响引信的瞬间，陈少钦的金属左臂插入溪水。零下十度的山泉突然沸腾，蒸汽裹挟着冰碴形成浓密雾障。五声闷响在浓雾中炸开，但飞溅的玻璃碎片却诡异地悬停在半空——那些琥珀胎儿正释放着某种力场，将爆炸能量压缩成直径两米的坍缩球。陈少钦嗅到空气里弥漫着檀香混着腐肉的气息，那是量子纠缠引发的时空腐败。

“あなたたちの使命は終わった（你们的使命结束了）。“浓雾中传来电子合成声，戴着防毒面具的日军研究员从树后走出。他手中的遥控器闪烁红光，五个坍缩球突然融合，化作黑洞般的漩涡。陈少钦怀中的机械心脏突然震颤，阿雪残存的意识发出尖啸：“是量子湮灭弹！他们用活体琥珀做时空锚点！“

千钧一发之际，陈少钦将机械心脏按进心口。金属与血肉交融的剧痛中，他看见1943年的阿雪正在实验室往心脏里刻入符咒——少女的手指被铜水烫出焦痕，却在机械瓣膜上雕出《连山易》的卦象。当湮灭漩涡触及他眉心的刹那，二十四道青铜锁链从虚空中迸射，链头拴着的萨满铜钱叮当作响，竟将量子漩涡牢牢锁住。那些铜钱表面浮动着《甘石星经》的星图，每枚都对应着长白山的一处龙脉节点。

日军研究员惊恐后退，却被突然破土而出的机械树根缠住脚踝。那些布满符文的金属根须，分明是当初要塞里青铜巨树的枝条！陈少钦的量子瞳孔映出惊人画面：每个琥珀胎儿都在时空裂隙中延伸出神经索，正与长白山深处某处产生共鸣。地底传来闷雷般的胎动，震得溪水倒流上树梢。

“龙脉......在分娩。“阿雪的声音带着金属杂音。陈少钦的军靴已陷入突然软化的冻土，方圆百米的雪地正在塌陷成漩涡。他抓住研究员的后领跃上白桦树梢，看见雪地下方露出巨大的青铜鼎耳——正是当初要塞里浸泡大脑的祭器！鼎身刻着的《山海经》异兽正在融化重组，最终定格为九头蛇身的产婆形象，每个蛇头都衔着块发光的琥珀。

青铜鼎内的脑浆沸腾如熔岩，四十九根神经索从鼎耳伸出，接驳在琥珀胎儿的囟门处。陈少钦攀在摇摇欲坠的树杈上，量子瞳孔穿透地层，看见更骇人的景象：被日军炸毁的要塞废墟下，山体正以违背地质规律的姿态蠕动，宛如巨兽分娩时的宫缩。

研究员的面具被树枝刮落，露出布满电子元件的半张脸：“大佐......要重生了......“他残缺的声带发出漏气般的嘶吼，“龙脉......是活的......“话音未落，他的左眼突然爆开，微型摄像头将最后画面传向某处。

大地震动的频率与陈少钦心口的机械心脏同步，他感觉自己的血管正在金属化。当第七次剧烈震颤传来时，雪地漩涡中心突然喷出硫磺烟雾，四十米高的青铜巨树破土而出。但与要塞里那棵不同，这棵树的枝干上挂满胎儿形状的琥珀，每个都连着输液管般的藤蔓。

“这是......山神冢？“陈少钦的指甲深深抠进树皮，发现那些“琥珀“竟是半透明的血肉胞衣。枝头最大的琥珀突然开裂，露出浸泡在羊水中的石井大佐——他的下半身已与青铜根须融为一体，胸腔嵌着仍在跳动的龙脉琥珀。

“陈桑，欢迎参加地母的产礼。“石井的声音带着地层深处的回响。他的手指向天际，云层中浮现九架零式运输机，投下的不是炸弹，而是四十九具刻满符文的青铜棺椁。棺盖坠地粉碎，露出里面冷冻的少女尸体，每具尸体的锁骨都纹着山神图腾。

陈少钦的机械心脏突然超频运转，阿雪的意识在剧痛中苏醒：“她们是......历代萨满新娘！“与此同时，青铜树根缠住他的脚踝，将他拖向树干中央的裂缝。石井的机械臂捏住他的下巴，将龙脉琥珀按进他心口的金属伤痕。

时空在琥珀嵌入的瞬间错乱。陈少钦看见十六岁的阿雪正在山神庙梳妆，看见自己亲手将婴儿交给李瞎子，甚至看见2023年的考古队正在挖掘自己冰冻的残躯。当琥珀完全融入心脏时，青铜树突然绽放血色花朵，每片花瓣都映着不同时间线的画面。

“山神娶亲，要收四十九个时空的新娘。“石井的机械眼投射出全息星图，“而你，就是最后的新郎官。“青铜树根突然刺入陈少钦脊椎，他的量子瞳孔开始播放所有时间线的死亡画面——被改造、被背叛、被冰封......

就在意识即将消散时，陈少钦咬碎了藏在臼齿里的山魈獠牙。腥臭的毒液激活了机械心脏最深层的禁制，阿雪残留的代码突然实体化，化作数据流钻入青铜树的主根。整棵巨树瞬间失控，石井的半机械身体开始崩解，那些冷冻的萨满新娘尸体突然睁眼，瞳孔里燃烧着幽蓝鬼火。

“走......去鹰嘴涧......“阿雪的声音随着数据流消散。陈少钦扯断缠在身上的青铜根须，在萨满新娘们的尖啸声中，朝着雪崩的方向狂奔。他身后的土地不断塌陷，形成深不见底的青铜竖井，井底传来婴儿啼哭与机械轰鸣的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