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小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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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百年来,他们就是这么生活的

2023年12月31日,大家都在西湖边的大街上等着跨年倒数,上万人挤在一条步行街上,一起高喊:“五——四——三——二——一——新年快乐!”

指针过了十二点,除了我们又长了一岁,并没有什么不同。这一秒,全球有三位婴儿出生,有一位老人死去。加拉帕戈斯的海浪还在疯狂席卷着渔民的船只,沙漠里的红蝎子在赤脚飞速奔跑;乌斯怀亚开出了破冰船,鲸被发动机的轰鸣声吵醒跃出水面。

杭州还是十五度,遥远的北方依旧是零下四十度。村子里的雪下,那条蚯蚓依旧蜷着,门口有个坏掉的灯泡一直没有等到有人来修。烟囱火热地冒着烟,屋里的两个人因为寒冷紧紧地拥抱在一块。


几百年来,居住在呼伦贝尔的人们都是寒冷和寂寞的。即便有了柏油公路和吃油的汽车,他们依旧在雪地里赶着马拉爬犁。

现代文明仿佛没有让他们的生活发生多大的改变,依旧每日劈柴、

生火、煮水、做饭。

这个星球本就没有被设计成适宜居住的样子:超过三分之二的面积都是海洋,冰川、沙漠、赤道上的高热、飓风、海啸、火山喷发……可有这么一群人,生活在遥远的边境地带,小刀和铁器都是自己打的,进山挑选枯死的树把它放倒。


柴火是需要挑选的,林子里的树主要是杨树、桦树、松树这三种,河边也有柳树和水冬瓜。

每年,山林是要“清林”的。植物和人一样也会生病,病入膏肓就枯死了。虫害最吓人,一棵树有了,其他树也会染上,进林子里就能见着许多叶子卷起来,扒开叶子一看,全是虫子,看得人汗毛林立。

林场的人每年都会把枯死、病死的树砍倒,堆在一起。杨树死的最多,白桦树死的就少一些。

杨木是一种不经烧的柴火,放在炉子里没一会儿就烧没了。如果是晚上还要起夜三次去添柴,相比之下桦木就好很多。所以过去,山林茂密的时候都没什么人烧杨木,都选粗粗的桦木来烧。

桦树皮是天然的固体酒精,油性大,只要接触一点小火苗就噼里啪啦地燃了起来,常常用来作为燃火的引子。桦树皮还可以作画,打湿摊平后雕刻或者烫画。北方地区鄂伦春族、鄂温克族、达斡尔族、赫哲族等民族的人们爱用桦皮作画,画的是植物、风景或者狩猎的画面。离着很近的俄罗斯人也画,他们画跳舞的人、套娃,更显异域风情一些。


晚上睡觉前,在炉子里压一块湿一点的桦木柈子,烧得也就慢一些,整晚炉子都是热乎的,也是这个时候我喜欢上了桦木,因为它特别结实扛烧,阿全笑它是“不用起夜的好柈子”。

盖木刻楞房子的时候,屋里头还会用白桦木当墙体的龙骨,再和上大泥,刷上石灰,就把屋子隔成了小间。桦木总是长得笔直笔直的,真是成熟稳重的木头啊。

林子里落叶松是最少的,旁边的村子会多一些。相比人缘好的白桦木,我最喜欢松木,因为松木燃烧起来会沁出松汁,就带着松林的香味。松木还喜欢噼里啪啦响,呼伦贝尔的冬天本就寂静,火星子跳跃起来的声音像是有了生命。

只是松木太活泼,无论火炉的洞眼多小,它都会往外蹦火星子,需要人守在火炉边,只适合白天烧。

柳树就没人烧了。没桦木的时候,我们会拾一些柳树枝子用来点火。有时候有长得漂亮的柳枝,就拿来劈干净了做衣架、衣杆、门把手之类。


所以呼伦贝尔的冬季生活,离不开的就是火炉子。它不仅供着整个屋子的温度,还要负责做饭煮水。现在有很多新木屋没有留炉子,那可是要了命,如果遇到停电,绝对是生活不下去的。

刚回来的那几天本想着像一九、二九的时候那样,从院子里拉来木头,用电锯子就能锯开。没想到室外冷到这个份上,光是在柴房前挑选一些方便锯开的木头就已经用尽了所有热量。

可没柴火,怎么办?

住在不远的陈叔二话不说,就让阿全从自家院子里拉了两车来,让我们对付了第一晚,村里的铁柱知道了,又开车送来了三麻袋柈子。我们一打开,竟是桦木的!多么珍贵的礼物啊!

后来六哥又送来了两车,这些木头是他前阵子自兴拆老屋的时候收回来的。我们烧着烧着就会遇到几块尤其好看的老木头,就搁到了墙边,想着以后能用来做点小东西。


你们看,木头不是天生为了当柴火的,除了燃烧,它们有时会被砍去保护林子,有时用来装饰家,或者制作大件的椅子、沙发,甚至床。它们还是这里建造房子的材料。


我们是被现代生活颠覆的一代。我们离不开手机、电脑、汽车、

火车、空调,我们甚至没有办法离开电梯。

可是,在小木屋,人可以回到最原始的状态:粮食和取暖都可以自给自足。

用死木燃烧,让屋子里边暖和;春天种下土豆,夏天森林会馈赠蘑菇,秋天的时候山丁子、稠李子,还有葡萄和野草莓,都是做果酱的好材料。养牛吃牛,一头牛可以吃大半年。养羊吃羊,羊皮子可以做大衣。大羊生小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快乐不会因为远离工业生活而改变或消失,但大地会生出粮食,滋养这片土地上的人们。

不再发愁下一顿吃什么,吃什么都是大自然的礼物。

几百年来,人就是这么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