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0章 死里逃生
“现在我带你们过去,你们可能会发生意外,可能失忆,我会来找你们的,吡–”“快准备”一阵异动,原地已经消失。
子时的梆子声刚过第三响,林鹤便听见驿站后巷传来铁靴碾碎瓦砾的声响。他缩进马厩最里侧的草料堆,腐烂的干草混着马粪的酸臭直钻鼻腔。怀中那卷《鹤逇野史》烫得惊人,夹层里藏着的碎瓷片已刺破粗麻衣——那是三日前从刑场尸堆里扒出来的,沾着诗人齐仲儒喉骨碎渣的官窑瓷。
“还剩西厢三间未查!“
禁言司的玄铁面罩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为首之人手持的灯笼上绘着獬豸吞文图。林鹤屏住呼吸,喉间泛起血沫的腥甜。三日前刑场的画面突然在眼前裂开:齐仲儒被拔舌时喷溅的血珠,正巧落在这块碎瓷上,烫出个“哀“字形状的小坑。
“修野史者,车裂。“
木栅栏外飘来带血的诏令,林鹤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他忽然想起老师被拖上囚车那日,白发散乱的老者用缺了拇指的右手,蘸着口中溢出的血,在刑部大门写下最后一行批注:“史笔如刀?错!当权者的墨才是剔骨刀!“
草料堆突然簌簌震动。
林鹤还未及反应,怀中野史骤然发烫。那些被他用鱼胶重新裱糊的残页,竟渗出墨黑色的粘稠液体。被朝廷朱批抹去的诗句,此刻如同复活的血蛭,在纸面上疯狂蠕动:
“面饥嶙峋野果涩……“
“人心诡谲饮凉薄……“
泛黄纸页上的《叹》诗字迹开始渗血,林鹤的脊骨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千万根烧红的钢针顺着骨髓游走,在他第七节脊椎处拧成一股灼流。马厩顶棚垂落的蛛网无风自动,那些黏连着虫尸的银丝,竟在月光下拼出半阙《哀》诗的轮廓。
“这里!“
禁言司的剑锋劈开草垛的瞬间,林鹤踉跄着翻身滚向马槽。腐臭的草汁糊了满脸,他却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土墙上扭曲变形——脊背处凸起密密麻麻的错乱文字,像有谁用烙铁将整首《哀》诗刻入他的骨缝。
“鹤逇余孽!“玄铁面罩后的声音带着颤栗的狂喜。
林鹤的瞳孔猛地收缩。他记得这个声音——正是三日前在刑场诵读齐仲儒“十大罪状“的监刑官。此刻那人剑尖上挑着的,赫然是老师临终前被割下的半截舌头!
整本《鹤逇野史》突然炸开青芒。
无数黑羽从书页间迸射而出,马厩顶棚的茅草瞬间化作灰白余烬。林鹤在剧痛中仰头,看见那些羽毛并非实体:每片黑羽都是一列被焚烧的诗句,边缘闪烁着幽蓝的残火。禁言司的剑锋触及羽毛的刹那,剑身上的獬豸纹竟发出幼兽般的哀鸣。
“永嘉五年冬,大雪封门十七日……“
铁匠打铁的幻听混着脊骨灼烧声,在林鹤脑中炸响。他撞开摇摇欲坠的木窗跃向悬崖时,瞥见自己的倒影:后颈不知何时浮现出青黛色的鹤喙刺青,正是《鹤逇野史》扉页缺失的印章纹样。
追兵在身后结成剑阵。林鹤听着自己近乎爆裂的心跳,突然想起齐仲儒被腰斩前最后的狂笑:“你以为烧了《哀》诗就能绝了天下文脉?鹤逇先生早把火种烙进了......“
冰河在悬崖下泛着尸骸般的冷光。
坠落时的时间变得粘稠而漫长。
林鹤看见那些追逐自己的黑羽在月光下重组,凝成个巨大的“逇“字。濒死的走马灯里闪过刑部地牢的情形:齐仲儒被铁链吊在污水池上,残缺的右手食指仍在地面反复勾画——那竟是在临摹他此刻后颈的鹤喙刺青!
“原来你也是火种......“
禁言司头领的怒吼被黑羽割碎成残片。林鹤的背脊率先撞破冰面,河水灌入鼻腔的刹那,他闻到浓烈的药草苦香。那些在脊骨上肆虐的诗句突然温顺下来,像终于归巢的鸦群,层层叠叠地收拢成一副文字的骨架。
最深处的意识即将消散时,他听见河底传来打铁声。
铛——铛——
每一声锤击都让诗骨震颤,恍惚有赤膊铁匠在他髓腔里低语:“记牢了!此诗名《哀》,作于年冬,洛城南卖炭翁绝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