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8．虬须客①，姓张氏，赤发而虬须②。时杨素家红拂妓张氏奔李靖③，将归太原。行次灵桥驿④，既设床，炉中煮肉。张氏以发长垂地，立梳床前，靖方刷马⑤，忽虬须客乘驴而来，投革囊于炉前⑥，取枕欹卧⑦，看张氏梳头。靖怒，未决。张氏熟视其面⑧，一手映身摇示靖⑨，令勿怒。急急梳头毕，敛衽前⑩，问其姓氏。卧客曰：“姓张。”张氏对曰：“妾亦姓张，合是妹⑪。”遽拜之⑫。问第几，曰：“第三。”亦问第几，曰：“最长。”遂喜曰：“今日幸逢一妹⑬。”张氏遥呼曰：“李郎，且来拜三兄！”靖骤拜之⑭，遂环坐。客曰：“煮者何肉？”曰：“羊肉，计已熟矣。”客曰：“饥。”靖出市胡饼⑮，客抽腰间匕首切肉，共食之竟，以余肉乱切饲驴。客曰：“何之⑯？”曰：“将避地太原⑰。”客曰：“有酒乎？”曰：“主人西⑱，则酒肆也⑲。”靖取酒一斗。既巡⑳，客曰：“吾有少下酒物，李郎能同食乎？”靖曰：“不敢。”遂开革囊，取出一人头，并心肝；却以头贮囊中，以匕首切心肝共食之。曰：“此天下负心者也。衔之二十年，今始获之，吾憾释矣！”又曰：“观李郎仪形器宇，真丈夫也！亦闻太原有异人乎？”曰：“尝识一人，余谓之真人也，其余将相而已。”曰：“其人何姓？”曰：“某之同姓。”“年几？”曰：“仅二十。”曰：“今何为？”曰：“州将之子也。”曰：“李郎能致吾一见乎？”曰：“靖之友刘文静者与之善，因文静见之可也。然兄欲何为？”曰：“望气者云：‘太原有奇气。’使吾访之。李郎何日到太原？”曰：“靖计之，某日当达。”曰：“达之明日方曙，候我于汾阳桥。”言讫，乘驴而去。其行如飞，回顾已失矣。公与张氏且惊且惧。久之，曰：“烈士不欺人，固无畏也。”促鞭而行。

【注释】

①虬须客：即虬髯客。传奇小说中的人物。隋末人。

②虬须：指胡须卷曲。虬，卷曲。

③红拂妓：相传为隋末唐初时的女侠，姓张。本为隋末权相杨素的侍妓，时天下方乱，李靖以布衣谒见杨素，红拂识得李靖是位英雄，私奔相从，一起到太原，途中又结识豪侠虬髯客，拜为兄妹。前蜀杜光庭《虬髯客传》载其事。后即以红拂为妇女中能识英雄的典型人物。

④行次：行旅到达。灵桥驿：灵桥的驿馆。灵桥，地名。故址在今河南灵宝附近。

⑤刷马：刷拭马毛。

⑥革囊：皮口袋。

⑦欹（qī）卧：斜躺着。欹，倾斜，歪向一边。

⑧熟视：注目细看。

⑨映身：隐藏于身体之后。

⑩敛衽（rèn）：整理衣襟，表示恭敬。

⑪合是：应该是，应当是。

⑫遽（jù）：匆忙，赶快。

⑬幸逢：正好，恰巧遇上。

⑭骤：急忙，连忙。

⑮胡饼：带有胡麻的烤饼，如今日之芝麻烧饼。因来自胡地，故称为“胡饼”。

⑯何之：“之何”，到何处去。

⑰避地：犹言避世隐居。

⑱主人西：指在驿馆西侧。此处“主人”指的是驿馆主人。

⑲酒肆：卖酒或供人饮酒的地方。

⑳巡：酒席上给全座依次斟酒一遍。

衔：怀恨在心。

器宇：胸襟，气度。

异人：不寻常的人，有异才的人。

真人：指奉天命降生人世的真命天子。

州将：唐时州刺史的别称。

刘文静：隋末唐初大臣。字肇仁，自言系出彭城（今江苏徐州），世居京兆武功（今陕西武功）。初仕隋袭父功为仪同三司。隋末为晋阳令，与晋阳宫监裴寂善，又深自结托唐公李渊。晋阳起兵，刘文静为主谋之一，以功授大丞相府司马，进光禄大夫、鲁国公。唐高祖即位，擢为纳言。从秦王讨薛举、仁杲，授民部尚书、陕东道行台左仆射。后以“谋反”罪被诛，并籍没其家。唐太宗贞观年间，恢复官爵，配享唐高祖庙庭。

望气者：善于观察云气以预测吉凶的人。

方曙：天刚亮。

烈士：有节气有壮志的人。《韩非子·诡使》：“而好名义不进仕者，世谓之烈士。”

【译文】

虬髯客，姓张，有着红色的头发，蜷曲的胡须。当时杨素家的歌妓红拂张氏和李靖私奔，将要回到太原。走到灵桥驿暂住，已经铺好床，火炉中煮着肉。张氏因为头发长垂到地上，站在床前梳头，李靖正在刷拭马毛，忽然虬髯客骑着一头驴前来，将一个皮口袋扔在火炉前，拿来一个枕头斜躺着，看张氏梳头。李靖很生气，犹豫着要不要发泄。张氏细看虬髯客的神色，一只手隐藏于身后向李靖摆手示意，让他不要发怒。她匆匆梳完头，整理衣襟上前，询问虬髯客的姓氏。躺着的那个客人说：“姓张。”张氏回答说：“我也姓张，应当是妹妹。”于是赶忙向他行拜礼。张氏又问他在家中排行第几，回答说：“第三。”虬髯客也问张氏排行第几，张氏说：“我是家中长女。”虬髯客于是高兴地说：“今日很幸运地遇到了一妹。”张氏远远地招呼李靖道：“李郎，快来拜见三哥！”李靖连忙拜见了他，于是三人围坐。虬髯客说：“煮的是什么肉？”李靖说：“羊肉，估计已经熟了。”虬髯客说：“我饿了。”李靖拿出买来的胡饼，虬髯客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切肉，三个人一起吃过肉后，虬髯客把剩余的肉随意切了用来喂驴。虬髯客说：“你们要去哪里？”李靖说：“将要到太原避世隐居。”虬髯客说：“有酒吗？”李靖说：“这家驿站的西边，就是酒馆。”李靖拿来一斗酒。酒过数巡后，虬髯客说：“我有一点下酒的东西，李郎能一起吃吗？”李靖说：“不敢当。”于是虬髯客打开皮口袋，取出一个人头和人的心肝；又把人头装进口袋里，用匕首切开心与肝两个人一起吃。虬髯客说：“这是天下的一个负心汉。恨他二十年了，今天才抓到他，我没有遗憾了！”又说：“我看李郎的外表和胸襟气度，是一个真正的大丈夫！也听说过太原有不寻常的人吗？”李靖说：“曾经认识一个人，我称他为真命天子，其余的人不过将相之才罢了。”虬髯客说：“这个人姓什么？”李靖说：“和我同姓。”“多大年纪？”李靖说：“年仅二十。”虬髯客说：“现在在做什么？”李靖说：“州将的儿子。”虬髯客说：“李郎能带我去见见他吗？”李靖说：“我的朋友刘文静与他交好，可以通过文静见到他。然而兄长想要做什么？”虬髯客说：“望气者说：‘太原有不平凡的气象。’他让我去寻访。李郎什么时候到太原？”李靖说：“我计算了一下，某天应当能到达。”虬髯客说：“到达太原的第二日天亮，在汾阳桥等我。”说完，他就骑着驴走了。行进的速度像是在飞，转眼之间已经不见了踪影。李靖与张氏又吃惊又害怕。许久之后，李靖说：“有节气壮志的人不会骗人，本来也不用怕。”于是，他们二人也挥动马鞭前行。

及期，入太原，候之，相见大喜。偕诣刘氏，诈谓文静曰：“有善相者思见郎君①，请迎之。”文静素奇其人②，方议匡辅③，一旦闻客有知人者④，其心可知，遽致酒延之⑤。使回而到⑥，不衫不履⑦，裼裘而来⑧，神气扬扬，貌与常异。虬须默然，于坐末见之，心死⑨。饮数杯而起，招靖曰：“真天子也！吾见之，十得八九矣。然须道兄见之⑩。李郎宜与一妹复入京。某日午时，访我于马行东酒楼⑪，下有此驴及瘦骡，即我与道兄俱在其上矣。”又别而去之。靖与张氏及期访焉，宛见二乘⑫，揽衣登楼，而虬须与道士方对饮。见靖惊喜，召对环饮十数巡，曰：“楼下匮中有钱十万⑬，可择一深隐处，驻一妹⑭，某日复会我于汾阳桥下。”靖如期至，则道士与虬须已先到矣。仍俱诣文静。时方奕棋，揖起而话心焉⑮。文静飞书迎文皇⑯，看道士对奕，虬须与靖旁立焉。俄而文皇到来，精彩惊人⑰，揖而坐。神气清朗，满坐风生⑱，顾盼伟如也⑲。道士一见，惨然⑳，失棋子曰：“此局输矣！输矣！于此失却局，奇哉！救无路矣！复奚言！”奕罢请去。既出，谓虬须曰：“此世界非子世界，他方图之可矣。勉之，勿以为念。”因共入京。虬须曰：“计李郎之程，某日方到。到之明日，可与一妹同诣某坊小宅相访。欲令新妇祗谒，兼议从容，无前却也。”言毕，吁嗟而去。靖策马而归。遂与张氏同往。见一小板门，扣之，有应者云：“三郎令候李郎一娘子久矣。”延入重门，门愈壮丽。奴婢四十余人，罗列庭前。奴二十人，引靖入东厅；婢二十人，引张氏入西厅。厅之陈设，颇极精异，巾箱、妆奁、冠盖、首饰之盛，非人间之物。

【注释】

①善相者：擅长观察面相的人。

②素奇其人：向来认为这种人异乎寻常。其人，这种人，指“善相者”。

③匡辅：匡正辅助。

④知人：指懂得人事变化之道。

⑤延：引进，请。

⑥使回而到：此句疑有讹误。杜光庭《虬髯客传》曰：“既而太宗至，不衫不履，裼裘而来，神气扬扬，貌与常异。”

⑦不衫不履：衣着不整齐。形容性情洒脱，不拘小节。

⑧裼（xī）裘：泛指袒露里衣。形容不拘礼仪。

⑨“虬须默然”几句：是说虬髯客沉默不语，在座次的末位见到李世民，想要争夺天下的心就死了。

⑩道兄：对僧道者流的敬称。

⑪马行：买卖马匹的场所。

⑫宛见：指事物真切可见。

⑬匮：同“柜”。柜子。

⑭驻：停驻，这里指安顿（好）。

⑮话心：谈心。

⑯飞书：指疾速传送文书。文皇：指唐太宗李世民。因太宗谥文武大圣皇帝，故称。

⑰精彩：精神，神采。

⑱满坐风生：比喻来者神气不凡，光彩动人。

⑲顾盼：环视，左顾右盼。常形容自得。伟如：卓异出群的样子。

⑳惨然：心里忧伤的样子。

失却：失掉，输掉。

复奚言：还用再说什么呢？复，还，再。奚，文言疑问代词，相当于“胡”“何”。

新妇：在人前谦称自己的妻。祗谒（zhī yè）：恭敬地进见。

前却：进退。引申为操纵，摆布。

吁嗟（jiē）：叹词。表示忧伤或有所感。

重门：一层一层，许多层的门户。

妆奁（lián）：女子梳妆用的镜匣等物。冠盖：官员的服饰和车乘。冠，礼帽。

【译文】

到了约定日期，进入太原，李靖在汾阳桥等候虬髯客，二人见面后非常高兴。李靖带着他拜访刘文静，欺骗刘文静说：“有擅长观察面相的人想要见你，请来迎接他。”刘文静向来觉得这种人异乎寻常，正在谈论辅政之事，突然听说来了一位知人的客人，他的心思当然知道，就赶紧拿酒款待他。不一会儿李世民到了，他衣着不齐，袒露着里衣就来了，整个人却精神焕发，容貌与常人不同。虬髯客沉默不语，在座次的末位见到李世民，想要争夺天下的心就死了。虬髯客喝了几杯酒后起身，向李靖招手说：“这个人是真正的天子！我见到他，心中就有了十分之八九的答案。然而还需要让我的一位道兄见见他。李郎应当和一妹一起再次回长安。在某天中午时分，到马行东侧酒楼拜访我，楼下有这头驴和一匹瘦弱的骡子，就说明我和道兄都在楼上。”于是又和李靖告别离开。李靖与张氏到了约定的日期去拜访他，到了楼下真切地看到了两个人的坐骑，提起衣衫上楼，虬髯客与一位道士正在对饮。他看到李靖又惊又喜，招呼李靖围坐在一起饮酒，喝过十数巡之后，他说：“楼下的柜子里有十万银钱，你可以挑选一处适合隐居的地方，安顿好一妹，某天和我们在汾阳桥下再次见面。”李靖如期而至，道士与虬髯客已经先到了。三人仍旧一起去拜访刘文静。当时刘文静正在下棋，作揖而起后几人一起谈心。刘文静迅速写信给唐太宗迎接他前来，观看道士下棋，虬髯客与李靖在一旁站立。不一会儿李世民到了，他的神采让众人惊叹，作揖后就坐了下来。李世民神气清朗，光彩动人，让在座的人如沐春风，顾盼之间更是卓异出群。道士一见到李世民，心生忧伤，他放下棋子说：“这一局输了！输了！在这里输掉棋局，太奇怪了！没有方法可以挽救了！还用再说什么呢！”下完棋他就请求离开。出来后，他对虬髯客说：“这里的世界不是你的世界，你到其他地方谋划就可以了。努力吧，不要挂念我。”于是和虬髯客一同入京。虬髯客对李靖说：“计算李郎的行程，某天才到。到达的第二日，可以和一妹一同拜访我在某坊的住处。想让我的妻子恭敬地进见，同时可以从容闲谈，不会被他人打扰。”说完，感叹着离开了。李靖驱马回到京城。就和张氏一同前往。他们看见一个小木板门，敲门后，有应答的人说：“三郎让我等候李郎、一娘子很久了。”于是邀请他们进入一层一层的门户，门越来越宏伟瑰丽。有四十多名奴婢，在庭院前排成一排。男仆二十人，领着李靖进入东厅；婢女二十人，领着张氏进入西厅。大厅里的陈设，极其精美奇异，巾箱、妆奁、冠盖、首饰等等的繁盛，不像是人间的东西。

巾栉既毕①，又请更衣，衣甚珍奇。既毕，传云：“三郎来！”乃虬须也。纱帽裼裘②，亦有龙虎之状③。欢然相见，催其妻出拜，盖真天人也。于是四人对坐，牢馔毕陈④，女乐列奏。其饮食妓乐，若自天降，非人间之物。食毕行酒⑤，而家人自堂来舁出两床⑥，各以锦绣帕覆之。既呈，尽去其帕，乃文簿钥匙耳。虬须指谓曰：“此珍宝货泉之数⑦，吾所有悉以充赠⑧。向者本欲于此世界求事，或当一二十年，建少功业。今既有主，住亦何为⑨？太原李氏，真英主也，海内即当太平。李郎以奇特之才，辅清平之主⑩，竭忠尽行，必极人臣。一妹以天人之资⑪，蕴不世之艺⑫，从夫之贵，荣极轩裳⑬。非一妹不能识李郎，亦不能存李郎⑭；非李郎不能遇一妹，亦不能荣一妹。起陆之渐⑮，际会如斯⑯，虎啸风生，龙吟云起⑰，固当然也。将予之赠，以佐真人，赞功业也⑱。勉之哉！此后十余年，东南数千里外有异事，是吾得志之秋也⑲，妹与李郎可沥酒相贺⑳。”因命家仆列拜，曰：“李郎、一妹，是汝主也。”言毕，与其妻戎装，从一奴，乘马而去。数步乃不复见。靖据其宅，遂为豪家，得以助文皇缔构之资，遂匡大业。贞观十年，靖以左仆射同平章事。东南蛮奏：“有海贼以千艘，带甲者十万人，入扶余国，杀其主自立，国已定。”靖知虬须之得志也，归告张氏，具礼相贺，沥酒东南祝拜之。是知真人之兴，非英雄所觊，况非英雄乎？人臣之谬思乱者，乃螗臂扼辙耳。我皇家垂福万叶，岂虚言哉！或曰：“卫公兵法，半乃虬须所传。”信哉！

【注释】

①巾栉（zhì）：毛巾和梳子。泛指盥洗用具。

②裼裘：古行礼时，袒外衣而露裼衣，且不尽覆其裘，谓之裼裘。非盛礼时，以此为敬。

③龙虎：比喻英雄俊杰。后亦用以形容帝王的气势。

④牢馔：酒食。

⑤行酒：依次敬酒。

⑥家人：旧称仆人。舁（yú）：共同用手抬。

⑦货泉：钱币名。亦作“货钱”，圆形方孔。王莽天凤元年（14）罢大、小钱，改作货布、货泉。后用以泛称钱币。

⑧充赠：犹馈赠。

⑨住：停留。

⑩清平：太平。

⑪天人之资：神仙一样的姿容。天人，仙人，神人。形容容貌出众或才能过人的人。

⑫不世之艺：世所罕见的才艺，不常见的才能。不世，非凡，罕有。

⑬荣极轩裳：车服极尽荣华显贵。轩裳，古代卿大夫以上的车服。

⑭存：慰问，问候。

⑮起陆：腾跃而上。形容平步青云，大展鸿才。

⑯际会：机遇，时机。

⑰虎啸风生，龙吟云起：语出《北史·隋赵才传论》：“虎啸风生，龙腾云起，英贤奋发，亦各因时。”比喻豪杰奋起，大展宏图。

⑱赞：帮助，辅佐。

⑲得志之秋：志向得以实现的时候。秋，时候，时期。

⑳沥酒：洒酒于地，以祝愿或起誓。

列拜：依次叩拜。

戎装：军装。

缔构：建立。

左仆射：职官名。秦时设置。西汉建始元年（前32）置尚书五人，以一人为仆射。东汉尚书仆射署尚书事，职权渐重。建安四年（199）始分尚书仆射为左右。魏晋以来，仆射为尚书省副长官，掌判尚书诸曹事。隋唐时期，左右仆射皆为宰相，并为尚书省实际长官（尚书令不常置）。唐中宗以后，如不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者，即非宰相。同平章事：官名。唐朝宰相名号之一。“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省称。唐初，三省长官为宰相，他官参与宰相事者则另加官号，“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便是一种。后成为宰相的正式名号。

东南蛮：古时对我国东南一带少数民族的称呼。

扶余国：古国名。治今吉林四平。存在于汉魏之际，晋太康年间被慕容鲜卑所灭。渤海国于其故地置扶余府。

觊（jì）：觊觎。

螗臂扼（è）辙：犹螳臂当车。是说螳螂举起前肢企图阻挡车子前进。比喻不自量力。语出《庄子·人间世》：“汝不知夫螳螂乎，怒其臂以当车辙，不知其不胜任也。”螗，或通“螳”，螳螂。扼，用力掐着，抓住。辙，车辙，这里指车。

垂福万叶：传承福泽至万世万代。垂，传下去，传留后世。万叶，万代，万世。

【译文】

李靖和张氏梳洗完毕，又请更换衣服，衣服非常珍贵奇异。结束之后，有人传话说：“三郎来了！”就是虬髯客。他戴纱帽露裼衣，也有帝王的气势。愉快地相见后，虬髯客催促妻子出来拜见，他的妻子也有着天仙一样的姿容。于是，四个人相对而坐，酒食全都陈列出来，女乐列队演奏。饮食和舞妓，好像是从天上降下来的，不像是人间的东西。吃完饭后开始敬酒，而仆人从堂上抬出两张床，各用锦缎绣成的帕子覆盖着。抬上来后，都拿掉上面的帕子，原来是文册簿籍和钥匙。虬髯客指着床上的东西说：“这是珍宝货币的数量，我所拥有的都拿来馈赠给你。从前本打算在这个地方谋求事业，也许一二十年后，建立一些功业。如今既然这里已经有主人，留在这里又能做什么呢？太原李氏，是一个真正英明有为的君主，四海之内即将太平。李郎你凭借奇特的才能，辅佐太平之主，竭尽忠心，尽力行事，一定会位极人臣。一妹凭借着天仙一样的姿容，拥有非凡的才能，跟随夫婿的显要地位，一定能享受荣华富贵。不是一妹不能认识李郎，也不能拜见李郎；不是李郎不能遇见一妹，也不能使一妹尽享尊荣。逐渐平步青云，像这样的时机，正是豪杰奋起、大展宏图的时候，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我赠送你的这些东西，用来辅佐真命天子，帮助他成就功业。努力吧！从此以后十几年，东南几千里外如果出现不寻常的事，就是我志向得以实现的时候，一妹和李郎可以洒酒于地来祝贺我。”于是命令家仆依次叩拜，说：“李郎、一妹，以后就是你们的主人。”说完，他和妻子换上军装，让一个仆人随从，乘着马就离开了。他们走出几步就再也看不见了。李靖住在他的宅第，就成了富庶的人家，他用虬髯客赠送的这些资产帮助唐太宗建立基业，于是辅佐唐太宗建立了伟大的功业。贞观十年，李靖官至左仆射同平章事。有东南蛮奏报说：“有一个海贼，驾驶着一千艘船，带领披甲冑的将士十万人，进入扶余国，杀了这个国家的国君后自立为王，现在国内很安定。”李靖知道这是虬髯客的志向实现了，他回家告诉张氏，安排仪式庆贺，并向东南方向洒酒遥拜祝贺。由此可知真命天子的兴起，不是英雄所能觊觎的，何况不是英雄的人呢？臣子中荒谬地想要乱政的人，就像螳螂妄图举起前肢阻挡车子一样可笑。大唐皇室传承福泽至千秋万代，难道是不切实际的空话吗？有人说：“李靖的兵法，一半是虬髯客所传。”现在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