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死而复生
卢西恩神父看似面无表情，其实内心，或多或少有些好奇。
天烬龙脊，琉刻丝。
她的名气，实在太大。
“时之剑”前总指挥，龙姬，全力施展能将大海蒸干，关于她的传说太多太多。
在无数民众心目中。
琉刻丝大人是圣灵教的战力担当，甚至可能是最强一人，即便她的行为举止一点都不“慈爱”，却丝毫不影响她的威望。
卢西恩心里清楚。
传闻总是很夸张，琉刻丝不是圣灵教的最强战力。
但不容置疑的是，她的确很强，也是个大人物。
琉刻丝上一次出手，要追溯到三十年前。
奥匈帝国终末谷，她追上魔族大将“法兰西”，并与之展开惊天恶斗。即便是远隔千里的奥匈国首都，也能看到终末谷方向的暴雨雷云和冲天焰浪。
战斗持续了整整三天。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仅仅两个人的搏斗能激烈持久至此。
他们只知道战斗的余波扫荡奥匈全境，高于三米的树木尽数折断，终末谷丰富的生态环境成为历史，连土壤中的养分都蒸腾殆尽。
时至今日，谷中仍是遍地黑沙、寸草不生。
那些砂砾失去了生命，用手一捻，就变作粗粝的碎屑，随风飘散。
战斗的结局……应该是琉刻丝的胜利。
但她并无喜悦。
文档记载。
琉刻丝得胜归来，三月不发一语，退出一线。
卢西恩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那种层面的博弈，不是他这个苦修士能接触到的。他只知道结果。
琉刻丝斩杀魔将法兰西后，遭到雪藏。
时之剑总指挥的位置没有变化，但琉刻丝却是人间蒸发，一切事务由副指挥代为处理。
三年之前——
副指挥转正，琉刻丝平调，不再负责时之剑事务，担任日轮侍从长。
这两个职务看似平级，其实天差地别。
时之剑对外，责任重，权力也多，曝光度很高，特别体面；
日轮侍从对内，在民众中没有知名度，专门针对同事。同事个个恨得牙痒，背地里骂得十分难听。
现在。
琉刻丝大人莅临，似乎奔着卢西恩而来。
卢西恩毫不在意。
他心如澄镜，所作所为皆为正义，不怕人查。
况且。
眼前这个凌厉的女人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实际可能有一百岁了，货真价实的前辈，走过的桥比卢西恩走过的路都多，除了尊敬还是尊敬。
卢西恩懂事，主动问道：“琉刻丝大人，对嘉德莉娅小姐的道德审查，进行到哪一步了？”
琉刻丝反问：“你觉得嘉德莉娅，有无道德瑕疵？”
“有。而且很大。”
诚实。
谨遵圣典的教诲，卢西恩不会说谎。
他垂手站立，接着说道：“卢恩家族的指控毫无根据，嘉德莉娅小姐，的确是蝮蛇学派猎魔人的学派长；至于‘卢恩血契’，说白了，一个笑话。自由的意志，怎么能被一纸文章限制？
“况且……真要依照卢恩血契上的内容作为评判，狮鹫学派才是最该被声讨、被追责的那个。他们对蝮蛇猎魔人的迫害，与血契上写明的‘团结互助’背道而驰。”
琉刻丝面无表情：“既然是这样，那你为什么觉得帝剑王有道德瑕疵？”
卢西恩语气平淡：“帝剑术的创始者不是嘉德莉娅，另有其人。”
琉刻丝一点也不意外。
这五天，她暗中观察了嘉德莉娅。
只是一眼，她就看出嘉德莉娅天赋不俗，却不是“顶级”，创造不出帝剑术这等盖世奇术。
本以为——
是他人捉刀。
没想到，竟是侵占掠夺！好卑鄙啊。
“这件事，我会如实禀报上去。”
琉刻丝说道。
卢西恩不意外，也不慌张。
遗忘咒是他亲手施展的，路易的存在，是他抹除的。但这不是他个人的意志，而是水星教堂中某个大人物的指示。
将情况上报，白费功夫。
该知情的早已知情，不该知情的，即便知情也不知情。
而圣灵裁判所要做的“道德审查”，只是针对卢恩家族的指控，帝剑术相关事宜……不在此次考察之列。
琉刻丝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她的神色一如既往，问道：“详细跟我说说吧，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帝剑术相关，要记录在案。”
“当然。”
卢西恩拉开琉刻丝对面的椅子，折膝往下坐：“帝剑术的创始人，是奥兰瑟尔八十二届学员，路易——”
无声炸裂！
鲜红的火焰喷薄，环绕在琉刻丝身周。
灼尽万物的热浪横推，刚接触就点燃，一瞬息烧成灰。
圣堂接待室，朴素而典雅的房间顷刻变作红莲炼狱，琉刻丝抬头，双瞳中的流火如此凌厉，直视卢西恩的眼睛，煌煌宛如大日。
卢西恩先是感受到剧烈的疼痛。
眼前一阵红，又一阵黑。
两侧眼角流下沸腾的鲜血，尚未滴落就先蒸发，在他面皮上留下两道干涸的血痕。
琉刻丝的目光像激光，只是和她对视，他的视网膜就被烧毁。
琉刻丝反应了过来。
她抬起洁白手掌，周遭的“温度”受到感召，归巢一般，朝她掌心汇聚。
侵蚀一切的高温和热浪消失，满室的火焰了无踪迹，全被锁在琉刻丝掌中，汇聚成不可逼视的刺目光斑。
满室飞扬的，灰黑色的冰冷余烬，证明刚刚的一切不是幻觉。
卢西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
力量失控了？
琉刻丝大人，不会有什么隐疾吧。
他抬起手，用圣光重塑被烧毁的视网膜。
在这过程中，他听到琉刻丝说道：“你刚刚说了‘路易’——对吗？”
“是的。”
卢西恩忍着剧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稳定：“帝剑术的创始人，名叫路易。”
“他在哪里？”
“死了。路易阁下于五年前，死在黄金大峡谷。”
卢西恩听到，琉刻丝发出嗤笑声。
随后。
是脚步声。
琉刻丝往外走去，说道：“路易不会轻易死去，他是一个‘谜’。大概，又和三十年前的‘终末谷’一样……死而复生。”
死而复生？
怎么可能！
卢西恩听声辨位，面向琉刻丝：“没有人能拒绝轮回圣灵‘莫尔塔斯’的怀抱。已死之人，再无复生可能。”
“他可以，我确信。”
琉刻丝停下脚步：“知道魔族大将‘法兰西’吗？”
卢西恩点头：“魔族女帝的心腹走狗。三十年前，被您手刃。”
“法兰西是他的化名。他的真名……叫做路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