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癫道人
焉耆，务涂谷。
焉耆国剩余不到两万残兵便守在谷口，不少士兵们身上、头上都挂着彩，一脸惨相。
焉耆大将突骑支不断惊恐地向南方张望，一时间草木皆兵。
说来这员大将也是命苦，和织女在边城墨山的第一战就一败涂地，丢了墨山城；紧接着第二战在尉犁城，结果二败涂地，弃城再退三十里…
就这样“涂”来“涂”去，四万大军只剩两万人，最终向北退守务涂谷。
若是这里再守不住，那在他身后的焉耆王都——员渠城，就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了。
忽然，谷口前方烟尘滚滚，大地震颤。
这等雄壮的气势，突骑支简直再熟悉不过：是织女率领着五千兵马如狼似虎地直扑过来！
“快，守住谷口…一定不能让他们杀进来！”
“长跑冠军”突骑支此时对织女已经拥有了丰富的“战败”经验，他一面组织着前军断后，一面收拢大部队，紧盯前方的目标…势头稍有不对，随时准备撤离。
织女所部杀到近前，先是一阵漫天的毒矢箭雨，谷中守军顿时乱作一团；
八足铁骑随后飞入谷口迎战的敌阵中，兵器狂舞，所向披靡；
最后是玄甲力士组成的方阵稳稳地向前推进，碾压前方一切阻碍他们的血肉…
“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快撤吧！”突骑支朝旁边的副将吩咐道。
“主帅，不能撤啊！”那副将终于忍无可忍，“再撤就等于把王城拱手相让了！”
只见他也不等主帅命令，随即抽出佩刀吼道：“兄弟们，为了焉耆王，和他们拼了！”
说罢，率领着大军杀向谷口。
“愚蠢…你岂是这群怪物的对手！”
突骑支气得直跺脚，不过眼下他也顾不得其他，保命要紧，即刻率领着身边的四百亲卫，朝着山谷后方撤退…
不知跑了多久，众人行至一处乱石岗，山谷口的掩杀声已是渐行渐小。
突骑支见前面有一条小溪，估计织女暂时追不到这里，便让亲卫们下马饮水，稍事休整。
同时，他也得好好琢磨等会回城了，该如何向国君交代…
思量间，山中传来一阵清亮的歌声。
突骑支吓得一激灵从地上爬起，定睛观瞧，却是一道人、一毛驴，悠悠地朝这边行来。
那道人瞧模样已年过花甲，穿着一件油腻腻的道袍，灰白的头发由一支木簪束起，骑在驴上怡然自乐。
“兀那老道，别在往前走了…”突骑支没好气地道，“前面谷口正在厮杀，莫要妄自送了性命！”
老道闻言，笑吟吟地道：“那就奇了。既然是在厮杀，那各位军爷怎么没去增援战场，反而在这里歇脚？”
“这…对了，这是因为军中还有更重要的任务！”突骑支心虚地吼道。
老道见他恼羞成怒，却也不在意，笑嘻嘻地追问道：“任务？怕是各位逃之夭夭的任务罢？”
“嘿，你这牛鼻子，找打是不是？”一个亲兵“腾”地一下火起，按捺不住暴脾气，举拳便要过来揍他。
“等一下！”突骑支急忙喝住了他。
突骑支仔细打量了那老道半天，心中暗思：此人说话异于常人，似乎并非凡夫俗子；而且他这副不修边幅的打扮、吊儿郎当的神态，总觉得有些熟悉——不是在哪里见过，就是在哪里听过…
是了，难道是他？
突骑支赶忙上前行了一礼，恭敬地问道：“阁下可是癫…癫道长？”
他本来想说癫道人，可又觉得不敬，这才改口称“道长”。
“哈哈哈…”
那老道一捋灰须，下了毛驴笑道：“老道云游四方，只求逍遥自在。不想你一个西域的将军，居然也认得老道？”
突骑支大喜过望，急忙引兵下拜：“道长名号，天下谁人不知？您与灵宝派的陆道长、正一道的无尘道长齐名，并称道家当世三圣。
而且，坊间都是关于您锄强扶弱的传说，是名副其实的活神仙啊！”
这套“彩虹屁”把颠道人夸得颇为受用，他乐呵呵地道：“传说归传说，不可尽信。”
“是，是…”
突骑支依旧不肯起来，虔诚地说道：“…可眼下就有一件锄强扶弱的大好事摆在您面前。焉耆国数万黎庶的性命，就在您救与不救的一念之间！”
癫道人奇道：“此言何解？”
“龟兹质子龙骁回归西域后野心勃勃，不知从哪里拉来一支怪物军团，篡夺鄯善国，四处征伐，狼烟遍地…”
突骑支旋即一指后方：“如今他的兵马就在务涂谷外，若是被他杀进来，整个焉耆都要生灵涂炭，不知又要徒增多少杀孽…还请道长相救！”
癫道人依旧一副笑脸，却摇了摇头：“你们世俗凡间的征战，胜负皆有定数。老道我早已跳出三界外，可管不了这许多帝王事！”
突骑支长跪不起，抱着颠道人的大腿便不撒手，不住地祈求；身后亲兵凄切哀嚎，一时间哭喊声充斥着整个谷底。
癫道人被他缠得没法，只好从怀里拿出一面铜镜：“也罢，你我在此相遇也是机缘，老道便予你一场造化！
此乃八荒六合镜，可幻化天地万物，我偶然幸得，借你一用。你可凭周围乱石、山体摆出八卦战阵，然后将它放在阵眼中心…其他的事，这面宝镜自会替你完成。”
他在沙地上草草勾勒出“八卦阵”的阵图，随即骑上毛驴，大笑而去。
突骑支跪在身后千恩万谢，见其走远方才起身，抓紧布置起八卦阵法。
阵法几近完成时，却听前方杀声渐隆，黄沙席卷。
原来是手下副将抵挡不住敌军猛攻，带着数千焉耆兵马且战且退；织女却不急于剿灭，率领军队像猫耍耗子般，跟在后面慢慢绞杀。
突骑支见自己的副将还活着，不禁大喜，急忙吹响号角，将这股残军引了过来，放他们入阵。
待织女军杀到，前方已是巨石嶙峋，谷道纵横，错落诡异。
织女见其布置的战阵看似全无章法，实则奥妙无穷…一时竟不由呆了，即命手下兵马停军驻足，先探虚实。
那数千焉耆兵马在突骑支的安排下，已组成“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八块方阵，以乱石为掩、谷道为路，各居八方，将中军围在核心。
这时，石头阵中传来突骑支的声音。
“鄯善贼子，可识得此阵？现下速速离去，还可苟全性命…否则，定叫尔等毙命于这八卦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