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终于有家了
“师傅，去二环隆盛广场。”
汤芷瑜压根没打算回福利院。
一小时后，天色微暗。
出租车停在了二环商圈的步行街外。
四周喧嚣热闹，灯火通明，一派城区闹市景象。
汤芷瑜拖着行李箱，穿梭在拥挤的人群中，脚步却轻快如风。
离开了顾宅，她仿佛卸下了身上的枷锁，连呼吸到的空气都是自由的味道。
她停在步行街尽头一家名为【一渔】的陶艺手工坊门前。
这家店面积不大，也没有络绎不绝的客人，在一众喧嚣热闹的店铺之中显得有些寂寥。
但装潢雅致清幽，门口小院花团锦簇，摆着一架木制钢琴，屋外藤蔓缠绕的旋转楼梯直达二楼。
汤芷瑜推门进去，门口的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收银台前低头忙碌的少年听见声音，抬头看了过来。
店里为了营造出温馨的氛围，灯光都是暖调的。
拖着行李箱的年轻女人站在灯光下，即便是死亡顶光也无法折损半分她的美貌，反而让她周身都笼着一层令人目眩的辉光。
少年有些移不开眼，半晌才想起来自己该干什么。
“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
少年嗓音清澈偏冷，但或许是因为紧张，声音有些干涩。
一渔是一家只接受预约客户的手工店，但因为陶艺作品制作过程繁琐，花费时间较长，一般不会有客人这个点来。
汤芷瑜也在观察这个少年。
她不常来店里，有什么事一般会跟店员芳姐电话沟通。
而这个少年看着面生，年轻俊秀，气质干净，浅米色的制服套装和深咖色的围裙穿在他身上，有种少女漫画里的角色的美感。
她对着少年浅浅一笑：“芳姐在店里吗？”
不等少年回答，门口的风铃声再次响起，然后是一道惊喜的女声。
“老板？您今天怎么过来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汤芷瑜有些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下来。
同样穿着制服的中年女人快步走过来，把手里的东西在桌上放下，顺手热络的接过汤芷瑜手里的行李箱。
芳姐年纪四十出头，但生了一张看起来乐观讨喜的圆脸，总是带着笑，看起来也就三十岁这样。
她低头看看行李箱，又看看汤芷瑜，惊讶的发现汤芷瑜脸上难掩的疲态。
“您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没事，只不过是租的房子到期了，暂时没找到合适的新房子，想了想要不然就搬过来跟你一起住好了，还能照看店里生意。这些年我都没怎么在店里，辛苦你了。”
汤芷瑜从没跟芳姐交代过自己的真实情况。
关于顾霆琛，关于他们从一开始就名存实亡的婚姻，还有自己顾太太的身份……
一来是没必要，二来，或许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这家店牵扯进自己和顾霆琛糟心的生活之中。
这家店是她用自己的毕生积蓄盘下来的，跟顾家的钱一点关系都没有。
店里的装潢，所有的陈设，都是她自己一点一滴用心钻研布置出来的。
虽然只是一家勉强维持盈利的小店，赚不到什么大钱，但这是她为自己攒下的家业，是她的退路，也是保护她不受人摆布的避风港。
“那敢情好呀！”
芳姐听了汤芷瑜的话，笑得一双眼睛弯成月牙。
“我就一直念叨着您一个人住，年纪轻轻的身边又没个亲人照顾，还不如搬过来跟我住在宿舍呢，总归也是您自己掏钱租下来的地方，那么大个房子只住我一个人，怪浪费的。”
“小俞呀，过来搭把手，帮老板拿着箱子，带她去宿舍认认路，我去再多买两个菜，不然不够吃的。”
芳姐招呼着讷讷站在那里的少年，对汤芷瑜笑道：
“老板，去年您不是说生意还行的话就再多招个人嘛，我就自作主张把我这远房的侄儿带来了。这孩子叫俞遂，干了两三个月了，手脚麻利，脑袋也灵光，最重要的是长得好哇。”
她揶揄的捏了一把少年的脸。
“自从他来了，咱们店里预约的客人那可是络绎不绝，都是年轻小姑娘。”
“确实很好看。”
汤芷瑜发自内心的认同这句话。
俞遂被芳姐这样捏着脸，仍是没什么表情，整个人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安静，清冷。
但听见汤芷瑜的称赞，他那一派淡漠的脸上却慢慢升温泛红，眼睑垂下不敢看她。
“这孩子，还害羞了。也是，咱们老板可是万里挑一的大美女，我要是个男人，我见了您也害羞。”
芳姐有着中年女人惯有的特点，喜欢逗年轻小孩玩儿。
但她立刻又拉着汤芷瑜的手，微微压低了声音，恳切道：
“不过老板，小俞虽然是我家里的孩子，但我可以跟您打包票，这孩子人品没得说，绝对值得信任，工作也很上心。我呀，也是实在看他可怜，这孩子爸爸去得早，是他妈一个人拉扯大的，前两年他妈妈生了病，现在还在医院躺着，每个月医药费都得不老少。虽说咱们亲戚能帮他凑，但这孩子也有自尊心不是，医药费家里亲戚能帮他解决，但他说什么都要自己挣生活费出来。这不，咱这正好也要招人，我就……”
说着，心疼的抬手在俞遂头顶摸了摸。
汤芷瑜心底一颤。
或许是境遇相似，她看向俞遂的目光也更温和了。
可俞遂却蓦地挺直了脊背，倔强的偏过头，避开了她注视的目光。
“而且我也没有给他多加钱，他的工资，当初老板您决定招人的时候定的多少就是多少，这账上都有工资流水，您随时可以去查。我就是心疼这孩子，想着把他带在身边，平时生活上也能照顾着他一点儿。”
芳姐像是生怕汤芷瑜因为这件事对她生出嫌隙，拉着汤芷瑜一个劲儿的替俞遂倒苦水。
可她越是这样，俞遂脸上表情越发难看，紧抿着嘴唇，自卑得快要把头埋到地上去。
却又在汤芷瑜看向他的时候，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体面一点。
“好了，我先跟他去放行李。”
汤芷瑜理解少年人宝贵的自尊心，于心不忍的开口帮他解了围。
当初盘下这家店的时候，汤芷瑜顺便把隔了两条街的一处小院子也租了下来。
虽然只隔两条街，但房价却是天差地别，好在性价比很高，房子干净敞亮，自带的小院子还能做个小菜地或是花园。
俞遂拖着行李箱走在前面，脊背挺得像一杆清瘦的修竹。
汤芷瑜跟在他身后，一边走一边看着附近的商铺。
“老板，到了。”
俞遂在一个四周围着白色木栅栏的小院外停下，回头叫她。
“我叫汤芷瑜，你叫我瑜姐好了，叫老板听起来怪别扭的。”
小院门虚掩着，汤芷瑜上前两步接过自己的行李箱，先走了进去。
“……瑜姐，我来开门。”
俞遂在心里默念了两遍汤芷瑜的名字，目光定在女人纤瘦的背影上停留两秒。然后快步上前拿钥匙开了门。
汤芷瑜进屋后，先环顾了一圈。
这房子，已经大变样了。
三年前她租下来的时候，这里还是简陋的毛坯房，灰突突的什么都没有。
可是现在，不仅粉刷了墙壁，铺了干净的木地板，家具也都置办得齐全，并且都是她喜欢的温馨的暖白色调。
她店铺开业初期随手做的几个样品被陈列在客厅擦拭的一尘不染的玻璃柜里。
芳姐是有心的。
对比起顾宅和顾霆琛一样冷冰冰的黑白灰基调，还有阁楼阴暗潮湿的气息，这处小房子里家的气息扑面而来，浓烈得让汤芷瑜眼眶都有点泛酸。
“您住这里吧。旁边是芳姐住的，对面这个小房间，我有时候会在这里午休……但、但是我很少在这里过夜，所以……所以您不用觉得不自在的……”
俞遂打开主卧的门，说了两句话，转头看见汤芷瑜面色有异，瞬间愣住了，清冷的脸上表情变得紧张无措起来，喉结滚动两下，磕磕巴巴的解释道。
“不是因为你，你别紧张。”
汤芷瑜微微仰头，手背轻轻擦过微湿的眼角。
她只是觉得，自己好像终于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