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比利
伊文其实是不想出庄园的，可弗雷泽的邀约又让他不得不往克拉夫特大学走一趟。
磨坊边庄园地处雾港区东面的郊区小镇，与被称为贫民天堂的煤灰区相邻，距离克拉夫特大学有三个小时的路程。
这还不算上堵车的时间。
伊文跟艾德里娜说明了一下情况，天才蒙蒙亮就启程，还谨慎地带上了那把战利品的长剑。
经历了近三小时的颠簸，伊文到达了目的地——离克拉夫特大学不远的一个临街小酒馆。
因为来早了些，便一路闲逛，不知不觉间又站立在克拉夫特大学校门前。
“如果碰到霍格，要不要给他一剑？”
望向隐藏在一众教学楼里的考古学院大楼方向，伊文心想着。
愣神间，忽然察觉到背后有人在注视自己，迅速回头时，正好对上两道异常明亮的眼睛。
眼前的人，像是一位老学者，看上去七十来岁的模样。
身着一身得体的正装，将消瘦的身形衬得异常挺拔。
老人双颊微微内陷，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手里拄着一根精致的手杖。
他一边打量着伊文，一边朝着学校走去。
见伊文有所察觉，老人微微一笑，点头示意。
随后径直从他身旁走过，踏入了学校大门。
这时，恰好弗雷泽提着一袋子资料从校门里走出来。
看到伊文，他脸色一变，慌慌张张地拉着他远离校门。
伊文指着老人渐行渐远的背影，随口问道：“弗雷泽，那一位是谁？”
“威尔马斯教授，我们学校图书馆的馆长。菲尔斯，你没在约定的地方，怎么到了这里？”
“没事到处走走。”伊文口中回答，心里却搜索着这个有些熟悉的名字。
半天无果，这才注意到弗雷泽苍白的脸色，微微有些吃惊，“弗雷泽，你生病了？”
弗雷泽摇了摇头，将手中的资料袋递了过来：“这是你要的资料，以及我的一些心得。”
伊文接过，展颜一笑：“谢谢，详细给我说说，顺便讨论一下上次还没聊完的话题，关于那个艾瑟尼安语与古赫梯语的相似性。”
……
下午两点，伊文结束与弗雷的深度交流，坐上了回家的马车。
说是深度交流，也只是相对而言。
当话题触及专业知识，弗雷泽就像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阐述着各种理论与见解，话语如连珠炮般倾泻而出，眉飞色舞间尽显专业权威。
而伊文只能在脑海中疯狂检索自己有限的知识储备，绞尽脑汁地思索着如何接上话茬。
好不容易才捕捉到一丝思路，发表几句简单看法，才不至于做不成好朋友。
可谈及别的话题，譬如霍格教授的情况、背景、交际圈时，弗雷泽惜字如金，表情木讷。
问得多了，便直接沉默以对。
这让伊文很是郁闷！他看出弗雷泽对霍格有着极强的怨念，却总是遮遮掩掩。
“一个不从心的家伙，回去搞几篇心学文稿给他，让他学习学习什么叫知行合一。”
心中想着，伊文将目光投向了车窗外。
不知不觉中，已经过了铸铁广场区，进入熟悉的雾港区。
街道变得狭窄，车厢也开始颠簸起来。
马车行进的速度也变慢了下来，偶尔和相对而来的马车相遇，还得停下来周转一阵。
一些在街头上讨生活的小孩从路的这一边蹿到另一边，跳过推车，钻过马腹，捡碰着垃圾，拾着马粪。
伊文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在钻过马腹时不小心被马蹄蹭了一下，发出一声痛哼，翻滚到了路边，让他的心也不由得一抽。
可小孩却用脏兮兮的手背擦干眼泪，再次加入拾荒者的行列，眨间就消失在人流里。
伊文不禁默然，无论在哪个世界，生活都能轻易把人逼疯。
这时，他越发意识到艾德里娜的伟大。
如果没有她，孤儿院里的几个孩子，只怕难逃冻死或者是饿死的悲惨命运。
眼见天色不早，伊文催促着车夫赶路，马车朝着郊外的道路奔驰。
可行不过一阵，在一段狭窄的街道上，车夫勒住了缰绳：“先生，有人拦路。”
那似乎是一个乞丐，一头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半边脸，发丝其间夹杂着干草、碎叶。
身上裹着一件破旧到难以辨认原本颜色的外套，散发着难闻的腐臭气息。
“滚开，你这肮脏的畜牲！”马车夫出声呵斥。
乞丐仿佛刚经历过长时间的奔跑一般，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一双浑浊无神，几乎被血丝沾满了眼白的眼睛死死盯着马车，梦呓般地念着：“找到伊文·菲尔斯，找到它。”
伊文听着声音似乎很熟悉，仔细辨认，方才暗自吃惊，这分明是比利，那个坑了自己的家伙。
比利似乎很愤怒，可要说该愤怒的，不应该是自己吗？伊文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我说了滚开，耳聋了吗？”
被无视的车夫勃然大怒，挥动手中的马鞭朝着比利的身上甩去。
比利躲过了长鞭，闪到了马车的一侧，一伸手便将车夫拽了下来。
没有丝毫停顿，手掌如刀，狠狠的插进其胸膛。
车夫的咒骂声顿时卡在了喉咙里，不可置信地瞪着大眼。
涣散的瞳孔里，残留着比利拿着一颗跳动的心脏往嘴里送的影像。
比利一边咀嚼，一边疯狂地大笑，鲜血和碎肉从嘴角不断溢出。
这一幕来得猝不及防，刹那间，周遭空气仿若被冻结。
短暂的死寂后，来往的人群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爆发出惊恐的尖叫。
众人作鸟兽散，慌不择路地奔逃。
两侧店铺，砰砰砰地关上了门窗。
伊文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得心头一颤，脸色骤变，右手下意识地伸向剑柄。
这时，比利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叫，全身骨骼突然发出“咔咔”爆响。
脊梁也以一种违背常理的弧度弯曲，脊柱节节凸起，像是要撑破皮肤。
这如同恐怖片中的变形场景，令伊文心头一跳。
没有丝毫犹豫，他放弃了下车的打算，一脚踢碎车厢前面挡板，随手扯下窗帘，狠狠地甩向马背。
马车猛地一震，受惊的马匹长嘶一声，撒开蹄子狂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