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痕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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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三十七具未亡的骸骨

负一层的腐臭味里混着铁锈味,像极了三年前火灾现场的焦尸气息。林浅的运动鞋踩过停尸房门口的警戒线,胶带内侧印着“2022.4.1事故现场”的字样,却被人用红漆打了个巨大的叉。她手腕上的平安结发烫,光点汇聚成箭头,直指墙缝里的37号停尸柜。

“咔——”

柜门拉开的瞬间,七张泛黄的X光片飘落在地,每一张都拍着同个蜷缩的小身影,骨骼间嵌着金属支架,心脏位置闪烁着诡异的光斑。林浅认出那是实验记录里的“基因重构”,更下方的文件袋里掉出盘录像带,标签上写着“1999.4.1第一例人体实验”,画面里穿白大褂的男人转身时,她的血液彻底结冰——那是和陈立明长相相同的脸,却戴着“永生生物”创始人的胸牌。

“他是我父亲,陈立伟。”林小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小女孩倒挂在通风管道口,双腿像蛇般扭曲,“1999年他用自己女儿的尸体做实验,想让她借其他孩子的心脏重生,结果失败了,所以二十三年后,他和院长叔叔又试了一次,用我们十七个孩子的心脏。”

录像带里,年轻的陈立伟正将银色凤凰徽章别在院长胸前:“记住,每次实验都要在4月1日进行,凤凰涅槃需要用相同的忌日做锚点。”画面突然雪花闪烁,变成2022年火灾当晚的监控,院长带着人冲进儿科病房,每个孩子手腕上被系上平安结,而结绳的红线上,缠着细小的鳞片——正是林浅现在手腕上的那种。

“原来你早就知道。”沙哑的男声从阴影里渗出。穿白大褂的男人走进灯光,左腕缠着渗血的纱布,正是陈立明,但他胸口的工牌不知何时变成了“陈立伟,1999年入职”:“三年前我哥发现父亲的计划,想阻止却被灭口,于是我带着他的工牌继续调查,没想到连自己也成了‘实验体’。”

他掀开袖口,露出整条手臂的鳞片皮肤,每片鳞片上都刻着孩子的生日:“试剂不仅能再生,还能让我们共享记忆。现在你看到的,是我哥和张敏护士的记忆,还有十七个孩子临死前的痛苦——他们根本不是被烧死的,是被活着取出心脏时,细胞里的‘凤凰基因’突然觉醒,把凶手们的皮肤都烧化了。”

停尸房的灯突然熄灭,无数光点在黑暗中汇聚成火场幻象:护士站里,张敏正把平安结系在陈小宝手腕上,窗外突然涌进穿白大褂的人,他们手中的手术刀在火光中泛着冷光。林浅看见年轻的陈立伟被按在地上,而院长正拿着注射器走向婴儿保温箱,针头闪烁着和吴玉芳老人后颈相同的寒光。

“他们要挖走我们的心脏!”林小婉的尖叫刺破黑暗,小女孩的身体突然膨胀,皮肤下凸起十七个跳动的包,每个包都浮现出孩子的脸,“我们吃了那些坏人的血肉,用他们的骨头做支架,所以现在我们既是受害者,也是……”

“也是他们永远无法销毁的罪证。”白衣女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林浅感觉有无数双手在抚摸她的后背,那些手有的焦黑,有的稚嫩,却都系着相同的平安结,“你手腕上的结,是我们用最后一丝力气编的,里面缠着十七个孩子的指甲,现在该还给他们了。”

当灯光再次亮起时,陈立明(或者说陈立伟的记忆载体)正跪在37号柜前,柜子里整齐码着十七个玻璃罐,每个罐子里都漂浮着颗跳动的心脏,心脏表面覆盖着细密的鳞片,每一颗都在发出微弱的红光。林浅认出其中最小的那颗,上面系着半片烧剩的平安结,正是新闻里“失踪”的陈小宝。

“凤凰计划的真相,”陈立明抓起罐子里的心脏,鳞片突然脱落,露出下面正常的心肌组织,“不是复活,是寄生。院长他们想让创始人的女儿灵魂附身在实验体身上,所以每次失败后,就用火灾销毁证据,再重新挑选孩子——直到遇到我们,细胞里的反抗基因让我们成了会吃人的怪物。”

窗外传来直升机的轰鸣,探照灯扫过停尸房的窗户。林浅看见院长带着“永生生物”的保镖站在铁栅栏外,他们手腕上都系着平安结,却在接触到实验体的光点时,皮肤开始融化,露出下面金属般的骨架——原来他们早就把自己改造成了“半机械体”,用孩子的基因维持永生。

“林记者,”林小婉突然扑进她怀里,身体像棉花般轻,“把我们的心脏放进37号柜,念柜门上的咒语,就能让凤凰永远沉睡。”小女孩指向柜门内侧,那里刻着行小字:“以血为绳,以罪为锁,十七个灵魂,永不超生。”

陈立明突然发出惨叫,他的身体开始透明,鳞片纷纷剥落:“他们切断了我们的基因锚点,再不去的话,我们会和停尸房的骸骨一样,永远困在这里!”他塞给林浅把生锈的钥匙,上面刻着“37”,正是三年前火灾现场“失踪”的停尸房钥匙。

当林浅将十七颗心脏放回37号柜时,手腕的平安结突然裂开,红绳化作十七滴鲜血,滴在柜门上的刻字上。整座医院开始震动,墙面上的血手印、走廊里的小脚印,全部汇聚成巨大的凤凰图案,却在即将展翅时,被柜门上的血字钉在原地。

“砰!”

铁门被炸开的瞬间,穿防爆服的警察冲了进来,领头的正是三年前火灾调查组的组长,他胸口的徽章下露出半截红绳——但这次,绳结上系着的是警徽标志。“我们追踪‘永生生物’十年了,”组长摘下头盔,露出额角的烧伤疤痕,“三年前的火灾,其实是他们第一次‘凤凰复活’失败,当时我救了林小婉,却被抹去了记忆。”

他指向院长等人的方向,那些正在融化的半机械体被强光照射后,纷纷显露出金属骨架,骨架胸口的位置,嵌着的正是1999年实验失败的女孩骸骨:“他们以为用孩子的基因就能永生,却不知道,被害死的灵魂,永远会缠着他们的机械心脏,让他们生不如死。”

林浅看着37号柜缓缓闭合,柜门内侧的刻字在血光中变成:“4月1日不是谎言,是十七个孩子用生命写下的,迟到的真相。”林小婉的身体变得透明,她最后抱了抱林浅,轻声说:“姐姐,以后写新闻要等天亮了再写哦,黑夜会让真相迷路的。”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停尸房时,所有的光点都消失了,只剩下十七个空玻璃罐,和柜门上淡淡的血字。警方在医院地下室发现了“永生生物”的核心实验室,里面整齐排列着36个停尸柜,唯有37号柜永远空着,像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三个月后,林浅在法庭上播放了那段1999年的录像,画面里年轻的陈立伟将女儿的骨灰倒入培养皿,镜头扫过实验日志的最后一页:“凤凰涅槃需要祭品,而最完美的祭品,是那些本就被命运判了死刑的孩子——他们的心脏,是重生的钥匙。”

终审判决那天,林浅收到个匿名包裹,里面是十七个崭新的平安结,红绳上系着小银铃,每个铃铛刻着不同的名字:陈小宝、林小婉……还有张敏和陈立伟。包裹里的纸条写着:“我们去了该去的地方,这次,是真正的新生。”

她摸着腕上的红绳,终于明白,这场持续三年的噩梦,不是鬼魂的复仇,而是人性中最贪婪的部分,在不断啃食着良知。那些被烧死的孩子,那些变成“活死人”的实验体,他们从未想过害人,只是想让世界知道,他们曾经来过,哪怕是以最残忍的方式。

南明市第三人民医院旧址被拆除那天,工人们在负一层停尸房的墙缝里,发现了十七具小小的骸骨,他们的手腕上都系着褪色的红绳,骨头上的刻痕拼成同句话:“我们不是实验体,是爸爸妈妈的宝贝。”

而林浅的办公桌上,永远摆着个玻璃罐,里面装着十七颗透明的小石子,每当月光照进来,石子就会发出微弱的红光,像极了停尸房里那些跳动的心脏,提醒着她:真相或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就像黑夜过后,黎明终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