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绪论:高速度与慢生活
工业革命将世界变得高速运转。进入电子时代,人们生活在一个更加“快速”的节奏中。“与时间赛跑”、“出名要趁早”、快餐、闪婚、高铁、行军式旅游、一夜暴富……人们如飞速的陀螺一样生活,失去了感受生活的兴趣和能力。捷克作家米兰·昆德拉认为高速是人们出离自身、遗忘自身的方式,当人跑步时,他会时时感到自己的存在,如自己的体重、年纪,但当人把自己交给一辆高速运行的汽车时,他就不再能真切地感受到自身了。
另一方面,人们似乎对快节奏的生活也会心生厌倦,试图过一种无所事事的生活,认为理想的状态就是不工作。对这两种生活观念,米兰·昆德拉感叹道:“慢的乐趣怎么失传了呢?啊,古时候闲荡的人到哪儿去啦?民歌小调中的游手好闲的英雄,这些漫游各地磨坊,在露天过夜的流浪汉,都到哪儿去啦?他们随着乡间小道、草原、林间空地和大自然一起消失了吗?捷克有一句谚语用来比喻他们甜蜜的悠闲生活:他们凝望仁慈上帝的窗户。凝望仁慈上帝窗户的人是不会厌倦的;他幸福。在我们的世界里,悠闲蜕化成无所事事,这则是另一码事了。无所事事的人是失落的人,他厌倦,永远在寻找他所缺少的行动。”[1]
我国正处于社会转型的重要关键时期,科技的飞跃发展,经济领域的变革,以及生活方式的变迁和人们思维方式与价值观的更新,带来了中国社会前所未有的大变局。在这大变局中,人们的心理状态、精神面貌也出现了一些负面的表现,其中最为突出的就是“焦虑”情绪的流行,我们正处在“焦虑的时代”。
焦虑(anxiety)不同于日常生活所说的焦急、着急、忧虑,后者往往是有具体对象、有时间性的。而作为一种病症的“焦虑”是无时无刻不在、无处不在,又是看不见摸不着,无法解脱的。日常生活中所说的焦急有时是一种警醒的、甚至甜蜜的感受,适当的紧张往往是人行动的准备。而焦虑是负面的情绪。
为了消除焦虑情绪,可以从社会环境入手,如发展经济,提高社会保障水平;建立公平、完善、持续的制度。同时,还应该从“软实力”方面入手,调整生活的节奏,适当地过过“慢生活”。“慢生活”(Slow Life)是西方现代社会针对竞争日趋激烈,生活节奏日益加快,以及焦虑时代的弊端而提出的一种生活观念。慢生活发端于意大利,最初出现在“吃”上,1986年卡罗·佩屈尼(Carlo Petrini)推动了反对麦当劳等世界快餐大户的“慢食运动”(Slow Food Movement)。后来拓展至生活的其他领域和方面。慢生活自20世纪80年代在意大利出现后,便逐渐受到越来越多注重生活质量的人的关注。国内健康专家洪昭光教授认为,慢生活体现在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针对日常生活,他理解的慢生活体现在九个方面,除了慢吃、慢睡眠、慢工作,也包括慢运动、慢读书、慢休闲、慢音乐、慢社交、慢情爱。“慢生活”的“慢”,并不是“速度”上的绝对慢,像蜗牛一样地爬行,慢生活并非散漫和拖沓,而是自然、从容与淡定,是一种自然和谐的心态,一种掌控生活的能力,是相对于当前匆匆忙忙、急功近利的快节奏生活而言的另一种生活方式。慢节奏并不是抵制飞机、“动车”、“高铁”去坐牛车,倡导慢生活并不是要拒绝科技给我们带来的种种方便,而是对无限忙碌、“除了工作还是工作”的单调乏味生活方式的矫正。加拿大记者卡萝·奥诺德(CarlHonore)说,“慢速哲学可以用一个词来概括,即平衡。如果快得有意义,就快;需要慢,则慢”。美国心理学家米哈伊·奇克森特米哈伊(Mihaly Csikszentmihalyi)1990年发表了休闲学专著《畅:最佳体验的心理学》(Flow:The Psychology of Optimal Experience),从心理学的角度对休闲进行研究,他认为,不应用外在的标准界定休闲,休闲是一种有益于个人健康发展的内心体验,不论是在工作中还是在闲暇时刻都能寻求到这种“Flow”的最佳心灵体验。“Flow”被译为“畅”,是一种介乎焦虑感和厌烦感之间的最佳状态,它是指“具有适当的挑战性而能让一个人深深沉浸于其中,以至忘记了时间的流逝,意识不到自己存在的体验”[2]。
[1]米兰·昆德拉:《慢》,马振聘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3年版,第3页。
[2]章海荣、方起东:《休闲学概论》,云南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15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