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与冬的奏鸣曲(2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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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像一只秃鹰,正冲着一头年迈的狮子盘旋降落。

真是无稽之谈,乌有想。不过,即便是事实,现在再想也已无济于事……对,眼下的状况就是如此。

烈日炎炎。海面上波光粼粼,亮得刺眼。一艘破旧的游艇疾速前行,尖利的船头劈开海面,船尾掀起白色海浪。若狭海风平浪静,寂静无声。船尾的两只螺旋桨发出刺耳的“嗡嗡”声,仿佛围着一群挥之不去的苍蝇。冰冷的圆筒状扶手应和着噪声传出轻微的震动。

乌有双臂用力撑住扶手,从甲板探出身子,接受海风的吹拂。海风不咸,却有着不同于舞鹤海风的气味。大概港口处的海风除了海水的味道之外,还混杂着机油与熙攘人群的气味;而海上的风或许太过孤独,所以带着股野性。

回头望去,已被远远抛在身后的本州岛此时正漂浮在蓝色的海面上,就像牛奶蛋糊做成的绿色布丁放在蓝色的碟子上一样。不过,这个布丁上既无樱桃,也没有生奶油,也不像里面塞满了砂糖,甜得要化了似的。它外观干瘪,给人感觉贫瘠而狭小,仿佛一个浪头打来就要沉没了。

平时自以为在这个岛上稳稳当当地活着,可离开陆地从海上望去,就会深切感受到这个岛的根基并不安稳。恐怕以“日本国”命名的经济、政治、社会等所有一切,全是这个东亚小岛制造的假象吧。当然,乌有也不过是其中的一粒尘埃……这个小岛的某个地方肯定有个裂缝,如今正张开大嘴等待着,说不定眼下的风景就是其中之一。想到这里,乌有不由得伤感起来。

既不确定又不安稳的本州岛很快就消失在了水平线的另一边。海面上空空如也,目力所及,船的周围只有半径十几公里的水平线构成的圆,海面看去就像几头印度象背着的世界地图一样。前往目的地岛屿的两个小时里,看来只能在象背上摇晃着走动走动。从函馆可以看到下北半岛,从东京可以望到富士山,而这里连本州岛都望不到。这么一想才发现我们要去的和音岛距离本州岛实在很远。看地图时发现它位于连接隐岐与轮岛之间的直线上,当时并未感觉它距离本州岛及其他岛屿如此之远。看来估计有误。

大海辽阔得超出想象。即便有心在海上肆意纵横,但始终苍茫一色、连个小岛都望不到的世界也会让人很快厌烦。尽管乌有生性不喜欢人群,却也无法忍受一直待在空无一物的地方。

……果然是叶公好龙。自诩为孤傲的秃鹰,但独自一人什么也做不成。秃鹰绝无猎取活物的能力,只能啄食尸体或开始腐烂、散发恶臭的残骸。在这二十一年充满挫折的人生中,乌有已经充分认识到这点。然而,和音岛的主人——乌有(擅自)取名为“年迈的狮子”的人,却在这孤岛上与两个仆人一起生活了二十年,从未踏出孤岛半步。仅凭这点,仅凭这头“年迈的狮子”的头衔,乌有从一开始就甘拜下风。

说到底,乌有也纳闷为什么自己会被选中负责这次采访。精明的总编应该不知道乌有在心中自比(有些自虐)秃鹰。也许他只是觉得这个年轻人可以圆满完成任务,也许他看穿了乌有隐藏于内心的复杂欲望和自卑,可这毕竟与采访无关。话虽如此,但总编放着六个正式记者不用,竟然将采访和音岛的任务交给了还是非正式员工的乌有,难道是上个月自己负责的“小京都特辑”获得了好评而给予的奖赏?乌有也不清楚其中缘由,只感觉自己好似受到了意外的优待。只要别惹那群年长二十几岁的人不高兴,执行这次任务就如同去避暑胜地度假一般。

二十年前,就在即将到达的和音岛上,一位名为“真宫和音”的女演员与为她痴迷的六个年轻人颇为神奇地一起生活了一年。之后他们各奔东西,开始了各自的人生旅程。时隔二十年,他们决定再次来岛上相聚。于是,乌有被委任了此次采访。

确定由乌有负责此次采访时,几位前辈都面露遗憾。这家杂志社规模虽不大,且只做月刊,但平日工作十分繁忙。从他们的反应可以明显看出,大家都想以工作为由离开家人到外地放松一下。乌有不想冒着招致同事反感甚至嫉妒的危险接受这个安排。乌有感觉自己的好运已经全部消耗在了遥远的过去的那一瞬间。假如有“神”镇守在某处,均等地安排一个人的幸与不幸,那接下来等待自己的就只有不幸了。这是乌有对自己的基本认识。乌有不觉得自己为生活所累。他并未对生活倾注太多热情,所以不会因此身心俱疲。最终,乌有没有屈服于周围的无形压力,接受了这个安排,并登上了驶往和音岛的渡轮。之所以这么做,并非因为乌有想摆出一副与周遭压力抗争的姿态,而是为了眼前这位扎着红丝带、正走出客舱的少女。

*

“乌有,你一个人在干吗?”桐璃一只手按着随时会被海风吹走的帽子,一脸天真地问。马德拉斯格纹[1]半身裙夸张地随风摆动。

“喂,问你呢,在干什么?”

桐璃,今年高三,却并非随处可见的普通女高中生,不过她本人还未意识到自己属于问题少女。据说上初中时,她曾因外形靓丽出众,被杂志邀请做过模特。杂志社聚集了十名少女进行训练,但桐璃极少在规定的日子里出现。她不是那种典型的、宅在家里不肯出门的逃课学生,她经常在街上或河边闲逛一整天。“学校就是动物园”是她的口头禅,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

“……没干什么。”乌有回答。

“看到什么了吗?”

桐璃极力将身体探出船舷,仿佛要从栏杆处跌落一般。又圆又大的琥珀色眼眸凝视着泛起白色浪花的海面。她的虹膜很薄,瞳孔放大时清晰可见。

“没有东西掉下去呀!”

乌有静静地仰望着天空。天空湛蓝,让人心情舒畅,只有右侧一角,龙鳞状云朵连成细细的一条。就算视力只有四点零,好像也能看到电离层。这样的天空想必能让人联想到“梦想”“希望”这类积极向上的词语……心情舒畅大概也是这个原因吧。太阳刚刚在南方的空中走了两个小时,距离晚霞漫天还有一段时间。乌有想看看日落时分东边的地平线。西边的日落可以想象,可远离太阳的东边,那边的晚霞、蓝天,还有夜空,会是怎样的景象呢?乌有特别想知道。

“在想什么呢?肯定是些无聊的事吧!”

嗯……乌有诚实地点点头。为什么会想这些毫无意义的事呢?自己也搞不明白。

“……黏黏的,真讨厌!”

桐璃停止追问,抬起头,叹了口气,细细的双眉随即微微皱起。她双手按着半身裙,狠狠瞪着风吹来的方向。海风似乎超出了桐璃的预想,一点也不温柔。

“昨天才开始穿的呢。”

“穿校服来就好了,那样更正式,也最适合这种场合。”

“我一直都是穿便服呀,没必要专门换上正装去采访吧。你经常看到,怎么一点都不记得?”

如此说着,她又把吹乱的头发重新扎了起来。头发没有染过色,颜色很自然。可能因为头发太细了吧,总也扎不好。

“不过我们班上有个看上去会这么做的女生。那姑娘梳着麻花辫,戴副眼镜,看起来很认真呢。”

“你都不怎么去学校,竟然知道得这么清楚?”

“那有什么关系呀,这种事,看到一次就明白了。”

桐璃嘟起嘴,伸出红红的舌头,脸上露出一对小酒窝。桐璃此次是来给乌有做助手的。桐璃好像认识总编,经常在编辑部做兼职打杂。乌有能进这个杂志社工作(尽管还不是正式员工),也多亏了桐璃的介绍。

这次,就在乌有想着是否推掉前往和音岛采访的任务时,桐璃听说了这件事。她十分任性地对总编说自己也想去,不幸的是,总编竟然答应她作为助手同行。真不知道总编当时是正在兴头上,还是单单对桐璃偏爱有加。这么安排搞得其他记者都以为两人要结伴去度假,出发前的那段时间,总对他俩说些不冷不热的祝福话。

乌有也觉得这样不妥,但又没有正当的理由拒绝,最后只能带她前往。他也不明白为何总拿桐璃没办法。难道是因为她与自己有着相似的心灵创伤吗?不好说。也可能与弱胜强、柔胜刚是同样的道理吧。望着那张白皙又纯真的面孔,乌有放弃了思考。也许因为她看到过自己落魄不堪的样子吧。可问题是,为什么自己不堪的一面偏偏被桐璃看到了呢?换作他人,自己或许早就避之不及了吧。

忘了与桐璃是如何相识的,而且不知何时开始,桐璃就可以随意出入乌有的公寓了。在领地被逐渐侵蚀的同时,桐璃说话也越来越管用了。乌有甚至怀疑她会不会是自己的远房表妹。因为两人若有血缘关系的话,态度举止随便点也就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了。当然,乌有没想起自己有这个表妹。

“你到上面来行不行?”乌有对桐璃说。

游艇驶离港口后不久,桐璃就说晕船了,后来就躺在船舱里的座椅上休息。时值盛夏,八月的阳光让人目眩,毫无遮挡地直射游艇。与搭乘前往舞鹤的列车时相比,桐璃此刻的脸色更加苍白。这是一艘仅能容纳十人的小型游艇,在苍茫的大海上披荆斩棘般前行,乘客们必定不会多么舒适。

“还要在船上待两个小时哦。”

“啊!还要那么久啊……不过上了岛肯定也很无聊,都是些老人。”

说是老人,游艇上的四名乘客其实都才四十多岁。在十七岁的桐璃看来,四十多岁与六十多岁可能差别不大,但事实上,他们与桐璃的年龄差甚至超过了桐璃的年龄。更何况这四个人都是和音岛上的贵宾,必须谨慎些,千万不能在他们面前说错话……

“而且灰尘好大,都搞到衣服上了。”

桐璃像是回过了神,用力拍拍格纹半裙。裙子有些湿气,粘上灰尘就很难弄掉,好似黏在筷子上的纳豆一般,拍也拍不掉,怎么折腾都是在同一个地方打转。

“哎呀,真讨厌!”桐璃着急地小声嘟囔。

“去学校好好上课,别跟着来不就没事了?”

“好遗憾啊!现在是暑假,学校想去也去不了呀。”

桐璃立刻得意地反驳了乌有。

“还有几天就开学了吧?”

“十三号才开学,还有一周呢。”

今天是八月五号。八月十二号从岛上返回,这趟旅程将持续一周多。

“那你就忍忍吧!”

“啊?!”桐璃惊叫一声,脸色都变了,好像误食了发霉腐烂的苹果,“我忍不了。”

“跳下去心情可能会好一些吧。”

乌有小声回了一句,再度将视线移向海面。海水撞击船舷,海面变得扭曲。乌有凝视着投在海面上的破碎身影,不禁想起被大卡车碾压后血肉模糊的情景。明明想要忘掉的,可这段记忆一有机会就会浮现于脑海。真奇怪!

“好恶心!”

可能是没有听到乌有说的话,桐璃依然在和裙子上的灰尘搏斗。

“这是一次难得的体验,让你切实感受到,任性在大自然面前完全行不通。”

“干吗那么一本正经?还说什么‘大自然’。我是认真的……你看,裙子被搞成这样,任谁都会不高兴啦……”

说着,她作势要回船舱,右手捂住嘴,左手急忙拉住乌有的手臂,想把乌有也带回船舱。她的臂力很小,却有股不可思议的魔力。乌有难以抗拒,只好被她拽进了船舱。

*

船舱很小,且平平无奇,就像地方车站的候车室一样。空调的制冷效果太好了,感觉有些凉。米色座位上端坐着四名男女,此刻正重温着昔日的友情。

每个人都衣冠楚楚。这种时候,无论男女,似乎都深信衣服的价位和品位能彰显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在昔日好友,而且是二十年不见的老友面前,大家都忍不住想展示最光鲜亮丽的一面。

这里的人们二十几岁时各奔东西,此时四十多岁,拥有稳定的职业与一定社会地位后再度聚首。在和音岛这个封闭空间里,外表和谈吐成为衡量人生成功与否的重要指标。这类光景在同学会上经常见到。乌有非常看不惯这种在暗处滋生、又瞬间膨胀的虚荣。当然,在座各位的人生比乌有的长了近一倍,他们深知虚荣与攀比在社交中十分必要,对于盛宴之后的空虚寂寞他们也已产生抗体,早就迟钝麻木了。

乌有忍受不了被日常生活磨出来的“麻木”,这并非他自我标榜活得认真洒脱。相反,他经常因为自卑而烦恼。独自一人在舱外眺望日本海,也是因为担心自己哪天会像他们一样被磨光棱角。

乌有坐在位于舱门附近的最后一排座位上,安静地看着他们交谈。这是人家久违二十年的再次相聚,他不想不识趣地手拿纸笔挨个去访谈。要想采访,接下来的一周都可以,时间多得是。在此之前,乌有打算全面地了解每一个人。于是他拿出准备好的个人简历,对照着每一个人看了起来。

坐在乌有正前方的男子名叫结城孟。父母在京都经营一家和服老店。他虽为次子,却也参与老店的经营。不过他不太说京都方言。他四十二岁,四人之中他与村泽孝久年纪最大,但他体格健壮,面容紧致,看上去好似一名运动员。小麦色的皮肤很有光泽,声音如同男高音歌手般温柔松弛,在几名男士中最显年轻。他没穿和服,身着一身便装,戴着墨镜,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是和服老店家的二公子。只是他的言行有些高傲,看似略带挑衅意味,仿佛想借此保持与他人的距离。结城抽着肯特牌香烟,正与村泽聊着经济的低迷,看来围绕往事的交谈已经告一段落了。

村泽孝久,在横滨经营一家小型贸易公司。由于巧妙调整库存,尽管大环境不景气,他的公司却未出现严重亏损,经营状态平稳。“总算开始有点起色了。”他反复说着这句话,声音铿锵自信,从表情上看不像在撒谎。

结城家的和服店多少受到资金紧张的影响,但损失也没大到令老店破产。只是他个人投资期货失败了。只听他苦笑着感慨道:“不得不卖掉一栋别墅还债啊。”与结城相比,村泽面容略显沧桑,言谈举止相对沉稳。由此可知他更具理性,执行力也更强。两个月前,乌有采访了一名四十多岁的富二代社长。那人身材健硕、声音洪亮,经营理念却幼稚得连乌有这个外行都不由得愕然,简直就是个不知轻重的愣头青。而村泽截然不同,他白手起家,为人谨慎,与人交谈时应答得体,发言之前必会深思熟虑。

对面端坐着一位神父,打扮有些不合时宜。据说他并非自幼笃信基督,二十年前,从和音岛离开后才做了基督信徒。受洗后改称帕特里克神父,如今在长野的耶稣教堂里任职。当然,他们仍然称呼他原来的名字——“小柳”。

虽说聚会是私事,但帕特里克神父依然身穿黑色长袍。这应该不是教会的规定,而是出自他本人的意愿,这让人不由得感受到了他的执拗。说起神父,大家都会想到身材矮胖、面容和蔼的“布朗神父”和“道林神父”(当然,也有唐·卡米洛那样的强者),而这位受洗名为帕特里克的神父也不例外,他同样身材矮小、双眼微垂、脸颊圆润、面容和蔼。或许这样的外表更适合听人忏悔或布道,会让人感觉亲切与心安。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帕特里克也算符合神父的标准。只是,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超脱,说得难听一些,就是那种居高临下的言行,让乌有感到了些许不安。

二十年前,他来到这座孤岛时还是一名医学专业的学生,后来脱离本行选择做神父,其中似乎另有隐情。乌有也是典型的中途退学者,所以对他的心理变化颇感兴趣。

神父双手交叠,微笑着倾听两人的谈话。虽然不知道这做派是从前就有,还是成为神父后的职业习惯,但四个人的举止都相当自然。从这点来看,可以想象兴许过去也是这个样子。

神父的一旁,也就是离乌有最远的位置,坐着村泽的妻子——尚美。虽说是万绿丛中一点红,她却给人感觉十分低调。不过,那只是乌有对她的印象,用桐璃的话说,她就像一头涂了厚厚粉底的印度犀牛,或是蛇妖戈尔戈。的确,尚美的衣着与妆容极具中年女性的特色,艳丽得即便在夜里也能轻易看出精心打扮过。但跟以前自己采访过的“社长夫人旅行团”中那些同龄贵妇相比,她算是稳重多了。那些女人涂着猩红色的口红,好似刚刚大口吃过人肉,戴着价值不菲的戒指、耳坠和项链,给人感觉恨不得直接将钞票穿到身上。

尚美长着张瓜子脸,漆黑的头发束在脑后,美丽的双唇涂成了深红色,鼻梁细而挺,眼睛不大,但双眸诱人,年轻时想必是个惹眼的大美人,即便现在依然魅力十足,与戈尔戈那种咄咄逼人的美完全不同。她美得不加粉饰,自然动人,让人忍不住心生爱怜。那微微低垂的灰色眼眸,仿佛在水中加了几滴墨汁,给人感觉谦逊中带着淡淡的忧愁。桐璃怎么会将她跟戈尔戈扯在一起呢?乌有无法理解。就算与桐璃争辩,她也只会笑着说“你不会懂的”。不管怎样,尚美完全不像以往采访过的社长夫人,对经历过采访社长夫人之艰难的乌有来说,单就这点已属幸运。乌有不免对这位夫人生出了些好感。

即便如此……女性被同性吸引还是很难想象的吧。出于仰慕,女性可能会主动接近理想中的同性。不过,就算受到哥哥的影响,像个男人似的甘愿去做女性的俘虏,尚美这种情况也很少见吧。更何况对方还比自己小两岁,又只是个在一部电影中演过主角的女演员。乌有对“超凡魅力”的理解并不深刻,身为女演员的和音即便真的具备这种魅力,乌有目前也难以相信。

然而,以真宫和音为核心聚集起来的七个人在共同生活了仅仅一年后,就因和音之死而解散了。而现实中的最后结局是尚美与同为和音信奉者的村泽走到了一起。两人的结合,可能是彼此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也可能是为了开启新的人生不得不向现实妥协的结果。但是,乌有总感觉这个结局与“和音岛信奉者集会”一词所蕴含的虚幻奇特极不相符。难道要将这个结局理解为他们从梦中清醒了?对此,乌有难以确定。不过,只有一点没有改变,那就是乌有亲身体会并一直坚持的看法——仅靠理想无法活下去——被很好地验证了。

去往和音岛的四名男女……当他们在和音岛上过着梦幻般的生活时,除了和音与岛主“老狮子”水镜三摩地之外,还有名为“武藤纪之”的第七人。武藤是尚美的哥哥,当时也是学生,因为倾心于和音,便与水镜一起拍摄了由和音出演的电影,最终打算建造一个乐园,即和音岛。可以说武藤是真宫和音最狂热的追随者。然而,武藤这个最疯狂的信徒在二十年前放弃生命,投海自尽了。据说那是和音死后第三天发生的事情。

*

“和音岛很快就要到了。”

两小时后,扩音器里传来游艇驾驶员的声音。

[1] 马德拉斯是印度的一个城市,马德拉斯格纹(Madras Plaid)在格子的形制上类似苏格兰纹,但颜色更鲜艳,色彩更丰富,更具印度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