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因人而异的《礼》
“召公子将阖入宫……”
嬴政改口道。
“唯！”赵高顿首，躬身领命。
待自去后，嬴政翻开手中的奏疏，看了几眼以后将奏疏搁于案几之上开口：“眼下齐鲁之士蜂聚咸阳，寡人听闻有个叫淳于越的，在下峘施学讲课，最近闹出来不小动静，李斯，你怎么看？”
侍于禁中的李斯闻声笑了一下开口道：“世人熙熙，皆为利来，世人攘攘，皆为利往。所求无非功名，大王不若征为博士，编撰著述，传授学问，以供咨询，也免得诸生私下议论，惑乱人心……”
“是个法子……”嬴政目光饱含深意的看了一眼李斯。
自齐国覆灭以后，天下真正意义上的迎来了大一统。
因此天下有识之士尽皆汇聚咸阳，渴望一展所学。
其中齐鲁之地，文风最盛，两地儒学兴盛，有教无类，广授门客，因此喧嚣甚大。
一大堆……有文化没官职且成分极其复杂的知识分子，汇聚于大秦国都。
这当然不是一件小事，实际上朝堂也早就对此展开了讨论。
右相隗状建议将这群人赶出咸阳，勒令他们回到自己的户籍所在地。
而左相王绾则认为，眼下大秦初并六国之地，正是人手稀缺，官吏严重不足的时候，建议打破“以吏为师，以爵为官”的成规，将这群人吸纳进入大秦的体系之下。
并且王绾认为这群人之所以纷纷攘攘来到秦国，说明最起码对秦国是抱有好感的，并不是思慕旧国的顽固分子，可以一用。
至于李斯……
李斯从始至终，从来没有表态，六国士子蜂聚咸阳的事情却反而是李斯执掌的廷尉最先汇报上来的。
至于眼下……
李斯给出的回答，依旧模棱两可，只能说是一个当下可用的建议，却远谈不上站队左右两相的分歧。
这可不像当初那个向自己上书《谏逐客书》的李斯。
尽管，现在还未曾成为至高无上的皇帝，尽管，眼下的大秦才刚刚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但嬴政依旧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丝暗流涌动的气息。
混乱即将结束，大变革定体制的时代即将到来。
看得出来，上到王侯将相，下到贩夫走卒，都想分一杯羹。
嬴政并未当场决议，这件事情已经拖了几天，不差这一天两天，比起来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他处理。
譬如，该怎么处置齐王建……
以及，这场战役中的功臣陈驰。
……
而另一边，渭北的学室之中。
将闾，公子高，正各自盯着面前的竹简抄写。
公子胡亥则一手执笔一手托腮昏昏欲睡。
待召博士叔孙通则弯着身子站在正在翻阅《礼》的将阖身边。
叔孙通注意到，公子将阖已经正在翻阅自己的注释心得，这意味着这位年仅九岁的公子已经将第一篇看完了。
“可有不解之处？”叔孙通温声开口问道，脸上甚至带着笑容，仿佛方才板着脸训诫其余三位公子的并不是他。
“有是有的……”将阖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说来听听？”叔孙通笑道。
“礼都是这么繁琐么？”将阖开口问道。
这一篇讲的是冠礼，这个时代的成年礼。
其内容繁琐至极，上至主人下至宾客皆有要求，甚至连盘子摆在哪里都有讲究。
讲究到了一种变态的地步，若是非专业人士来指定玩不转。
将阖甚至怀疑这是儒家搞出来给自己拉活的也说不定，毕竟除了儒生谁会闲的没事研究这么复杂且繁琐的礼仪？
当然，礼之重将阖倒还是清楚，更何况眼下礼仪也是六艺之一，因此也在用心学习，之所以吐槽，也是因为儒家讲究的礼实在是太反人类。
其他学派讲究礼仪是捎带着的，儒家是巴不得把任何一个礼仪都给玩出来花。
“自然不是。”叔孙通摇了摇头。
“天子，诸侯，公卿士大夫，所用之礼自然不同，讲究礼法也要看身份，您是公子，我教您的自然是公子应该掌握的礼法。”叔孙通开口解释道。
“因人而异是吧……”将阖一下子就懂了。
“倒也并非如此……”叔孙通闻声嘴角抽动一下想要开口解释。
“那天子的礼法是什么样？”将阖开口问道。
“您是公子……”叔孙通摇了摇头，眼神十分坚定。
将阖又懂了……听也不行，学也有罪。
但叔孙通懂不懂？叔孙通肯定懂，这毕竟是在汉初定仪礼之人，怎么可能不懂天子礼法？
当然，这或许也是为自己好，毕竟，诸师长皆因为自己的聪慧而对自己表现出青睐，自然而然就会因为自己的聪慧而有所防备。
不过好在将阖想要弄明白的并不是所谓的天子礼法，只不过借个由头。
他真正在乎的反而是另一件事。
记载于历史之上的泰山封禅！
根据历史记载，始皇帝泰山封禅之时，询问诸儒生博士封禅之礼，诸生议论各不相同，难以实施，最后使得始皇帝绌退儒生，借用原来秦国祭祀上帝的礼封禅泰山。
除此之外，将阖就只记得一个关于五大夫松的奇闻轶事。
因为秦朝距离现代太远，这种逸闻哪怕被记录在正史之中，也会被将阖当作辱秦段子来看，因此将阖并不在意。
但是在真正看过叔孙通在《礼》上记录的心得和体会，看过了儒生对于礼节的重视，繁琐到了表态的过程以后，将阖忽然升起了一个疑问。
儒家并不像一个不懂礼的学派。
用蒲草将车轮子包起来，以免损伤山上的一草一木。然后扫地而祭，一切从简……
封禅泰山，用这种礼仪？
这对于一个精通礼仪的儒生而言，他会怎么看待？
再退一步说，始皇帝封禅泰山，从事情定下来，到达泰山，难道儒生博士没有达成统一意见？还非得到了泰山脚底下才重新商议？
总之……这件事有大大的古怪。
奈何，将阖所学不多，只能意识到不对，却说不出来。
因此，他干脆直截了当的开口问了。
“那天子的礼仪会更加繁琐么？”
将阖开口朝着叔孙通问道。
ps：腰有点疼，今天就4k吧，明天我看看能不能多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