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降伏心猿
院主亲切笑道：“将来寻个好时节，老僧定然前往大王的道场拜访。”
“老方丈是什么法号？”
“老僧法号觉性。”
“哦，见过觉性长老。”
“快奉上新茶，招待大王。”院主吩咐跟过来的僧人。
又特别不见外的挽住黑风大王的手臂，“禅院有新茶，请大王品尝。”
“好说，好说，我也是个爱喝茶的。”
两人去了前院茶室，分别落座。
“大王来自何方洞天？”
这位李叙白的师兄莞尔一笑，摇头道：“恩师不许我胡说。”
“明白、明白！”老院主笑呵呵道。
便说山里的那一十八洞妖王，只有两个是本地人氏，其他的，都来自五湖四海，皆算是黑风山的新客。
只是，跟前的这位新客，真是胆大包天，敢以黑风山的山名为自己起道号，唤作黑风大王，也不担忧惹怒了其余妖王，或是令那尊已成黑风山主人的山神怒发冲冠，埋了他的黑风洞。
早已知道自家小师弟在后院的黑风大王，问道：“长老是从后院来的？”
“大王真是好神通，连老僧自哪里过来竟也知道。”
“些许的望气之术罢了，上不了台面。”
顿了顿，他再道：“我见一位公子进了禅院，这位公子头顶紫气东来，是个极富贵的神仙人物，如今就在长老的后院。”
院主神情不变：“好教大王知晓，后院确实有个公子，他却是老僧道友的徒弟，是老僧的贤侄，正在歇息。”
“原来如此。”黑风大王颔首。
“大王想见见老僧这位贤侄？”
“不了，有缘再见。”
“大王随遇而安，真是好胸怀。”
黑风大王抚摸着座椅以及眼前的桌案，笑道：“实不相瞒，我来此是有求于禅院的。”
这老僧何等的人精，只观察其举动，就立即笑说：“谈什么求不求的，稍后老僧派僧众给大王搬去各种家具，再奉送九箱瓷器、古画、书籍，算是禅院对大王的一点点小心意。”
“哈哈……”黑风大王开怀笑道，“算是我借你们的。”
“好，就当是大王借我们的。”
老僧情愿和这位黑风山的新客结好，黑风大王亦是乐得与菩萨的留云下院攀附关系。
“既然如此，待我整理了道场，改日请道友前去论道。”
黑风大王起身，笑道。
院主早就迫不及待的想回后院，品尝李叙白做的饭菜，既然客人要走，正中下怀。
“大王不尝尝新茶了？”
“不了，我再与你说遍道场位置……”
“记下了、记下了，道友暂且先回，老僧马上叫人抬着家具上路。”
把黑风大王送到禅院门口，老僧开口道：“大王暂且等一等。”
“嗯？”
很快，就有一个小和尚提了包新茶送了过来。
院主接过，递给黑风大王，“这是一位善信送的，老僧觉得味道不错，共六斤茶叶，分与大王三斤。”
黑风大王半点不矫情，打开包裹茶叶的丝绸，贴近鼻子嗅了嗅，赞叹道：“好茶！长老留步。”
“恭送大王。”
纵起云头，升至半空，黑汉子不过是绕了半圈，而后重新化作个普通人混入禅院。
小师弟还在后院，并且，这觉性长老是位不易相处的，他怎敢一走了之？
那院主送走黑风大王，火急火燎回了后院。
此刻的李叙白，已做了六道菜。
院主忙命人端去他的房间，一一品味。
直到吃的肚子再也装不下，打着饱嗝，邀请李叙白落座。
“贤侄累坏了吧？”
“在前辈面前，小侄不敢言累。”
“快，叫人来为贤侄揉肩捶背，放松放松。”
得了吩咐的僧人转身出了门。
已经夜深。
忽有香风。
片刻，便是两位婀娜多姿的少女联袂而来，要为李叙白按摩推拿。
少年急忙躲避。
招惹的院主失笑：“贤侄何必躲藏？常言道，只要心中有佛，无须在意清规戒律。
曾有个宣鉴法师做了首诗，诗曰：
佛是西天老比丘，达摩是老臊胡，文殊普贤是担粪汉，等妙二觉是破戒凡夫，菩提涅槃是系驴橛，十二分教是鬼神簿……”
饮了数坛酒水的院主红着脸，“佛在心中，菩萨也在心中，老僧喝酒吃肉修炼欢喜法，乃是为了修行，从根本上破除八关斋戒。”
院主又冷眼旁观李叙白跑，那两位少女追，喊道：“贤侄，你且听我说！
戒珠缠尘，破钵盛雪。缚脱同源，魔佛共龛。
清规戒律岂是为我等所设？你要，向里向外逢着便杀！要破执！”
这老僧属实喝多了，摇摇晃晃站起身，被僧人搀着回卧室。
“院主，那李叙白……”
“看住他，别让他逃了，贤侄若想趁着夜深人少，为菩萨献香，你就带他去。”
“是。”
老院主既然离开，两位妙龄少女便不再追逐李叙白，反倒是捂着脸嘤嘤哭泣。
少年转身就走。
天知道，她们是不是在示敌以弱？
只不过，老僧刚才醉醺醺说的“破执”两个字，好似洪钟大吕，在李叙白内心不断回响。
他突然觉察，自己陷进了深深的执念。
这种执念，逼得他想方设法的修炼，要去降伏心猿，要去规驯意马，要去拥有法力，要以三昧真火点燃了整座凌虚观，把那头苍狼精虚灵子烧成灰烬。
等到在黑风山筑基炼己功成行满，他李叙白以一种成功人士的姿态，与神秘师父相见，得到剩下的《紫极混元天仙诀》。
李叙白站在观音禅院的后院，仰头眺望晃眼的月亮，剖析执念。
有件事，他一直没敢承认，便是拜了师，得了仙法，他要长生不老、与天同寿！
李叙白是真的这般想，可又暗暗否决自己，因为他怕经历的一切，本是场镜中花、水中月。
同样害怕所谓的师父、所谓的师兄、所谓的仙法，仅仅是妖魔施加的幻术……
“小施主，不知是去休息，还是为观音菩萨献香？”
伺候院主回了卧室的僧人，站在一旁，见李叙白发呆，出声询问。
李叙白道：“为菩萨献香。”
“好，小施主请随我来。”
夜里有僧人护着烛火不灭。
来了正殿。
李叙白深呼吸一口气，点燃三炷香。
插在菩萨金像下的炉鼎中。
退了几步。
五体投地的跪拜。
许是他确实心诚志坚，忽有金像垂头、观音凝视之感。
默诵。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此时此刻，李叙白放下所有心念，不再执着的去降伏心猿。
也恰恰是他放下所有心念的那一刻。
竟刹那间彻底降伏了心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