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3章 这样的学生,谁不动心?(求追读)
既然要看书法,陈文骅索性就认真看起来了。
这个时候,他的脑海之中,就浮现出一种最为让正统书法家深恶痛绝的“馆阁体”!
一想到这,他就感慨连连,“老弟,要搁明清,你这是要参加殿试的进士之才啊,说不定还真拿下一个状元的名头呢!”
他也不是开玩笑,馆阁体,明清科举专用字体,笔法要精,结构要熟,工工整整,高效书写,不仅考验对笔法对字形结构的理解,而且他还要写得快。
因为清代的殿试,是要求写一千到两千字的策论,全部都是小楷,固定格式,固定大小,不能涂改,整齐划一,所以参加这个考试,先不谈文章内容,光书草稿跟正文差不多就要4000字,就是一个巨大的工程。
偏偏,眼前苏亦的论文草稿,就有一种他在看明清科举状元写策论的感觉。
对于陈文骅如此直白的夸奖,苏亦倒是哭笑不得,“老陈,浮夸了啊!”
陈文骅摇了摇头,“还真不是,是老哥我肤浅了!”
清代殿试要考馆阁体,实际上也是把书法当成一个筛子。
在上位者看来,能够写好馆阁体的人,一定是心思缜密,性格沉稳,而且精力充沛。
并且,殿试考试,还不允许错字漏字,必然精神高度集中,一天下来,对人的精神跟体力都是一个非常大的消耗,就这种情况之下,还能够写得如此美观工整,文章又写得有理有据,这不是人才什么是人才?
因此,看着苏亦的草稿上的字体,他才有如此感触。
果然,天才的能力是体现在方方面面的啊!
因此,他好奇,“老弟,我看你的书法,有一些馆阁体的风格,老弟平时都是怎么练字的?”
既然对方提及馆阁体,那么苏亦就知道他说的说法,是毛笔而非钢笔了。
“确实有一些馆阁体的影子,我习字,也确实按照这个风格来练习,并且我爷爷是根据元代大儒程端礼的《程氏家塾读书分年日程》来练习的。”
对此,陈文骅还真不太了解,“怎么说?”
于是,苏亦说道,“小学习写字,必于四日内,以一日令影写智永千文楷字。如童稚初写者,先以于昂所展千文大字为格,影写一遍过,却用智永如钱真字影写。每字本一纸,影写十纸。止令影写,不得惜纸于空处令自写,以致走样,宁令翻纸,以空处再影写。如此影写千文足后,歇读书一二月,以全日之力,通影写一千五百字,添至二千、三千、四千字,以全日之力如此写一二月乃止。必如此写,方能他日写多,运笔如飞,永不走样……”
顿时,陈文骅恍然。
“果然,下了苦功夫啊!”
随即,他又感慨,“之前在文物出版社,王戴文主任,还曾经感慨你为‘朱门高徒’,当时我还有些疑惑,现在看来,估计是王主任看到你的字体之后,才会有此印象。”
元代程端礼的《程氏家塾读书分年日程》,其实就是宋代朱熹“朱子读书法”的衍生物,使之形成条理清晰的规章。
这种朱熹理念的践行者跟推广者培养出来的弟子,说一句朱门高徒也不为过。
对此,苏亦能说啥?
听到“书院小二松”都能联想到鲁迅先生“两株枣树”的天才,从程端礼联想到“朱门高徒”,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之事。
……
其实,对于苏亦的快,感受最强烈的人,不只是陈文骅,还有《文物》编辑部的编辑小张。
小张,全名张志生,三年前,从北大历史系毕业,被分配到文物出版社,到目前为止,还是一个新人。
前几日,苏亦在《文物》编辑部的研讨会,就是他担任的记录员。
之所以让他充当记录员,就是因为他主要负责跟苏亦对接的编辑。当初之所以选择让他苏亦对接,就是考虑他北大考古专业毕业的。
研讨会结束还不到一周的时间,在编辑部王主任的催促之下,这一天,一大清早,张志生就骑着二八大杠从故宫城隍庙的文物出版社朝着西郊的北大燕园赶。
因为沙尘暴的缘故,张志生跟前几天的苏亦一样,从单位赶到北大的时候,也花了两个多小时,不过他跟苏亦不一样,他是地道的京城人,这种天气出行,对于他来说,也司空见惯了。
作为北大考古专业毕业生,回到母校,就跟回到自己家里一样。
一进入校门,他就直奔文史楼二楼考古教研室办公室去拜会师长。
这年头,就算北大的老师,想要在《文物》发表文章也不容易,因此,他这个身份给他非常大的便利性。
也让北大的师长,对他热情得有些过分。
比如,教授旧石器时期的吕遵锷就打趣道:“小张,是不是我的文章又出问题了啊?”
张志生听到这话,就笑起来:“吕老师,您太抬举我了,就算是您的文章出问题,我也看不懂啊!”
吕遵锷笑道:“好家伙,说明你小子,当初在我的课堂上,不好好学习啊!”
吕遵锷是研究旧石器时期考古的,就算有文章也不会发表在《文物》上,要发也会发《考古》或者《考古学报》,因此,也只有他有这个闲情逸致会跟张志生开玩笑了。
玩笑过后,吕遵锷也好奇张志生的来意,“你是来找邹老师的吗?”
他口中的邹老师,就是北大考古“五虎上将”之一的邹恒。
对方是研究商周考古的,这段时间,因为《商周考古》出版的问题,没少跑文物出版社。
张志生说:“邹老师的书,责任编辑是出版社的沈编辑,可不是我,我想找邹老师也没机会呢!”
这个时候,刚回到办公室的邹恒帮腔道,“小张,应该是过来找俞老师的!”
这段时间,北大考古专业经常跑文物出版社的老师,也不仅仅有邹恒,还有俞伟朝。
却没有想到张志生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我是过来找苏亦的!”
吕遵锷跟邹恒的第一个反应,苏亦的文章又出现变故了。
这段时间,要说北大考古,最重大的考古成果是什么,那肯定就是苏亦参与发掘的江西万年仙人洞遗址了。
这小子,一不小心就挖出一个万年前稻作遗存,这事,教研室内部,想要低调,都低调不起来。
可以说,教研室的两位主任,为了苏亦的文章能够顺利发表,可是没少忙乎。
前几天才把俞伟朝跟苏亦喊过去文物出版那边,今天责编张志生还亲自过来了。
不出事,才见鬼呢!
然而,张志生回答,却完全出乎两位老师的意料。
“是好事,两位老师不要多想!”
“啥好事?”
相比较邹恒,吕遵锷却没有那么矜持,直接发问。
张志生说,“我们王主任让我过来,找苏亦约稿!”
“约稿?”
“文章不是才过审吗,咋又约稿了?”
这话,把两位老师都给整不会了。
文章还没刊登呢,又过来约稿了。
啥时候,《文物》这边缺稿件了?
难不成全国考古文物系统的专家学者,都集体摆烂了?
张志生知道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是没法脱身了。
于是,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吕遵锷跟邹恒两人面面相觑。
事情的重要性,似乎再一次刷新他们的认知。
苏亦这小子,搞出来的成果,超乎他们的想象啊!
吕遵锷笑骂道:“苏亦这个臭小子,那天去文物出版社,发生那么多事情,他都没告诉咱们,太过分了。”
邹恒倒是理解,“文章还没发表,估计,他也不好意思多说。”
随即,吕遵锷望向张志生,笑道:“小张,你可能来晚了!”
张志生疑惑,“苏亦现在不在学校吗?我一大清早,就从单位赶过来了,没有想到还是来晚了!”
心中郁闷不已,都怪这该死的沙尘暴。
吕遵锷却摇头。
看着他的目光有些耐人寻味。
张志生都给看蒙了!
邹恒忍不住了,说:“前几天《考古》的安主任就来过一次了,好像也是跟苏亦约稿!”
啥玩意?
还不到一周,我就来晚了?
这个答案,直接把张志生搞懵比了!
脑袋有片刻宕机!
恢复思考过后,张志生就直呼完蛋。
王主任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苏亦的稿件,果然被《考古》的安主任截胡了!
张志生有些愤慨,安主任太不讲江湖道义了,堂堂一个大主任都跑过来跟我抢稿子,还给不给年轻人条活路啊!
他可是一个文物出版社的新人,好不容易因为北大的香火情,成为苏亦的责编,还想跟苏亦保持长期的合作关系呢。
没有想到,第一次出门约稿,就被截胡了,这算什么事情啊!
我回去该怎么给王主任交代啊!
随即,张志生就觉得不对劲。
这才一周不到的时间啊,苏亦的稿件就写完了?
不会这么快吧。
还有希望!
这个时候,他也坐不住了,连忙问道,“两位老师,知道苏亦现在在哪里吗?”
吕遵锷有些同情地看着他,“苏亦,就在三楼阅览室,这小子,只要没有课,不是在阅览室就是在图书馆。”
说着,还拍着他的肩膀,“去吧!”
张志生连忙告辞,客套的话,也没有多说了。
看着他消失在办公室的大门,吕遵锷望向旁边的邹恒,感慨道:“没有想到苏亦这小子,才到咱们北大不到半年,就搞出那么大的动静。”
“这谁能想到呢!”
吕遵锷笑道:“老邹,是不是有些后悔,没能把这小子收入门下啊!”
邹恒瞪了他一眼,“你就不后悔吗?”
这家伙,就知道在人伤口上撒盐啊!
其实,他后悔也没用,今年还没有评上副教授,他根本就没有招收研究生的资格,不像吕遵锷,这家伙虽然也没有评上副教授,但是北大就只有他一个研究旧石器时期考古,因此,被破格招收研究生。
去年,考古专业五个研究生,其中,就有一个研究生拜入他的门下。
因此,要说后悔,他也后悔。
这样的好苗子,谁不心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