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章 锒铛入狱
陆昭从昏迷中悠悠醒来,后脑仍隐隐作痛。
睁开眼时,只见斑驳石墙上爬满青苔,几缕天光从高处的小窗斜斜漏下,在潮湿的空气中勾勒出浮动的尘埃。
他撑起身子,脚腕处铁链哗啦作响,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一座阴冷石牢之中。
“老弟醒了?”
陆昭转头望去,但见草席上盘坐着一位穿着破烂锦衣的少年。
那人约莫二十出头,面如冠玉,纵是衣衫褴褛也掩不住通身贵气。
此刻他正捏着根稻草把玩,嘴角噙着几分戏谑地打量着陆昭。
“小爷名叫季月,老弟怎么称呼?”
季。
天下七分,七大世家割据大陆,分别为周氏、萧氏、季氏、常氏、朱氏、王氏、白氏。
其中,又以周氏最为昌盛,居于大陆正中,当今天子周景和执掌社稷,四海皆以景和为号。
季氏所在的季州就在萧州北方,距离沂水宗并不遥远。
“在下陆昭,敢问季月道友,此处是何地界?如今是什么时辰?”
“这里?这里是沂水城镇仙大牢,你昨晚被丢进来了,现在是第二天上午。老弟,你为啥进来?看你一身血污,莫不是害人的邪修?”
经他提醒,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陆昭顿时回忆起昏迷前的事情来。
昨天晚上,青木镇里,那飞舟上走下来的执法司不听他的辩解,只认为他是窃取灵石的大盗,抬手便把他打昏迷了。
“我是被冤枉的。”
季月微微一笑,不知从何处摸出把折扇,“唰”地展开道:“我知道,坐牢的人每个都说自己冤枉,不妨说说?”
“我是沂水俗世仙。”陆昭把胸口上被血污去的两个字展示给季月看,“我去青木镇查灵石帐,结果那里恰逢邪修入侵,打开仓库抢夺灵石。
结果最后因为事情败露,那些邪修不想被抓,都自爆了,就剩我一个人在那里,被当作同党了,我真是冤枉的。”
听着陆昭发言,季月频频点头,以扇击掌道:“妙哉!道友这故事编得倒是圆融,你挺像是被冤枉的。”
陆昭听出他话里的讽刺,无言反问道:“那你呢?”
“小爷乃是季州第一世家,离火季氏的乾山一脉,来沂水宗商议要事。不料护送我的长老被一伙来历不明的人截杀了,小爷我侥幸留了半条性命,路上又遇到流匪趁火打劫,将我的盘缠、令牌尽数夺走。
你们沂水看门的那个人脑子不怎么灵光,不听我的解释,直接把我丢进来了。”
季月显得愤愤不平。
“听着不怎么真。”陆昭诚实回道。
“哼!”季月折扇“啪”地合拢,“比你的真上三分!”
陆昭正要辩驳,忽听得角落里鼾声一止,一人从草席上坐起身来。
此人是个黝黑汉子,皮肤粗糙,粗布衣衫上沾满泥点,手上布满老茧。
季月见此人醒来,便问道:“这位小哥睡得可是沉稳,昨夜怎么都叫不醒。敢问这位小哥又是如何进来的?”
那汉子挠了挠头,憨厚面容上闪过一丝尴尬:“俺叫王二,是小河村种地的,那天我在地里种地,天上掉下来一枚绿色丸子,闻着香。
俺寻思天上掉下来的也没人要啊,就把它吃了,吃完之后,肚子一直热热的,俺就想着来这里看病。那看门的非说俺是什么邪修,说什么是大盗,就把俺抓进来了。”
“听着有点离谱。”陆昭诚实道。
“王道友这故事,倒是比陆兄的还精彩三分。”季月也附和着点头。
王二翻了个白眼,说道:“你们这些人就是不信我,俺懒得说了。”
就在这时,陆昭注意到隔壁牢房里盘坐着一个魁梧身影。
那人右臂裸露,肌肉上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游走,周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更古怪的是,他的腿上横放着一把几乎一人高的大刀,却并没有守卫来把凶器收走。
“敢问这位侠士,又是如何进来的?”
陆昭趴在牢门栅栏上试探着问道。
“在下常怀义,是来萧州杀人的。”
那人说道,声音低沉如闷雷,隐隐带着杀气。
三人一时哑然,如此嚣张,难怪这个人被抓进来了。
……
几人闷闷地坐在那里。
陆昭暗自运起无名功法,却发现经脉如被铁水浇铸,丹田里不着一丝灵气,这镇仙牢果然名不虚传。
“嗒、嗒、嗒——”
忽有脚步声自远而近。
来者是个瘦高狱卒,手里拎着一把长枪。
季月登时两眼放光,一个鹞子翻身扑到牢门前,脚腕间锁链叮当作响:“可是来放小爷出去的?”
狱卒却径直走向隔壁牢房,打开牢门道:“常怀义,出来,你被释放了,有人要见你。”
那魁梧汉子沉默起身,右臂金纹在昏暗牢房中忽明忽暗。随着“咔嗒”一声,脚镣应声而落,常怀义大步流星走出牢门,沉重的脚步声震得地面微颤。
狱卒关了门,转身就要走。
“喂!杀人犯也能放出去?小爷怎么出不去?”
季月扒在牢门上大喊。
狱卒回头瞥了眼季月破烂锦衣下露出的半截玉带,嗤笑道:“季家少爷?哪有你这样的?”长枪在牢门上一敲,震得季月倒退三步,“老实待着!”
约莫半炷香后,那狱卒又折返回来。
“王二,杂事堂监事要见你,待会机灵一点。”
王二一个鲤鱼打挺,指着陆昭和季月,黑脸上满是得意:“俺就说,俺说的是实话。你们都不信。”
待那憨厚身影消失在甬道尽头,狱卒锁好门转身又要离开。
季月显得难以置信,说道:“那我呢?”
“你?哦,想起来了。”
季月兴奋地就要跳起来。
“午饭忘记给你们了,拿着吃去吧。”
狱卒丢进来一个布囊,包袱在空中划出弧线,“啪”地落在草席上,扬起些许霉味。
季月俊脸顿时垮了下来:“就这个?你们的宗门脉主,掌门呢?”
“省省吧。”狱卒枪柄敲了敲地面,震落几缕蛛网,“再胡诌就把你关进楼下水牢。”说罢转身离去,身后传来季月气急败坏的咒骂。
陆昭默默解开包袱,里面是两个馕饼和两个水壶。
陆昭抓起一个馕饼,打开水壶就喝了起来。水壶里是淡酒,虽然酿的一般,却胜在没有。
季月闷闷地坐在地上。
他扒拉了一下那个馕,却没有吃。他拿起水壶,刚饮半口便喷了出来:“这是拿洗脚水酿的酒么?”
……
陆昭倚着潮湿石壁小憩时,开门的声音再次响起。
只见一位锦衣老者立在门外,仅仅是袖口暗绣的云纹都泛着灵力波动。那狱卒正佝偻着腰开锁,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快,把季公子放出来,你这畜生,有眼无珠。”
老人骂道,他身上散发着不俗的威压,腰间挂着的玉牌上刻着一个“萧”字。
萧州萧州,自然是萧氏一脉的地盘。
沂水宗亦不过是萧氏一脉的分宗罢了。
挂着“萧”字令牌者,均是萧家直系血脉,其地位则不必多言。
那狱卒开了门就缩在一边,生怕季月记住他的样貌。
季月整了整破烂衣襟,迈出牢门时,还不忘回头冲陆昭挑眉一笑,那神情分明在说“瞧见没”。
好家伙,原来这牢里,关的真的都是无辜的人?
他也总算体会到了季月的心情,待二人身影消失于甬道尽头,陆昭终于按捺不住:“那我呢?”
“你?”狱卒此刻显得有些谨慎,再也没了之前的睥睨之色,缩着脖子嘀咕道,“我还真不知道你为啥进来的,我只知道你是沂水第一天骄楚无戈扔进来的,他扔进来的人,我们这里没人敢放你出去,除非他亲自……”
话还没说完,另一个狱卒跑了进来,在他耳边小声耳语了两句。
这狱卒嘟哝了一句,摸出钥匙,叹道:“真是活见鬼了,这牢里还有坏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