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宋:觉醒年代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39章 橄榄枝

“去,传陈东、陈南二人前来见我。”

黄潜善的声音不高,从枢密院后堂那间签押房里传出来。

亲随躬身应了声,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廊庑间。

黄潜善这才放下笔,端起旁边的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

陈东不过一介书生,空有热血,在太学鼓噪一时,于大局何益?

倒是他那个胞弟陈南,听闻心思颇深,并非池中之物。

派去盯着的人回来报,这小子在茶馆跟人聊天,竟能将漕运积弊、流民安置等事剖析得头头是道,甚至提出“以工代赈”之策,脑子比其兄活泛多了。

这种人,要是能捏在手里,将来推行“东南巡幸”的大计,在江南那帮读书人里头,兴许能少些麻烦。

~~

建炎元年的夏末秋初,应天府的天空像是漏了个大窟窿,这雨一下就没个头,把这座仓促定下的临时行在泡得发灰发胀。

城墙根下,泥水横流,拖家带口的流民缩在窝棚里,或是在破屋檐下打着哆嗦,一张张蜡黄的脸,眼珠子都木了。

城里也好不到哪去,街上坑坑洼洼,积水混着脏东西,那股子霉味馊臭,熏得人头晕。

偶尔有官兵骑马跑过,泥点子溅得老高,路边的流民也只是麻木地看一眼,连骂的力气都没了。

汴京的繁华,早成了说书先生嘴里的旧事。

眼下的应天府,更像个快炸开的难民营,到处都是慌乱、没指望。

偏偏这座从前朝官员手里扒拉过来,临时改成枢密院的宅子,却透着股子阴森。

门口的兵丁,盔甲旧归旧,人却精神,拦着不相干的人靠近。

院墙里头,走廊一道套一道,雨水顺着房檐往下淌,砸在青石板上,滴答滴答,更显得冷清。

枢密院后堂,那间签押房倒是宽敞,摆设却简单得很。

炭盆里的火苗蔫蔫的,飘出几缕烟,屋里的阴湿气半点没散。

同知枢密院事黄潜善,就坐在那张大书案后头,慢吞吞地翻着桌上的公文。

他五十上下,脸皮有点黄,山羊胡子修得齐齐整整。

即便在这破烂的临时衙门,他那身紫朝服也穿得板正,一举一动,都是官做久了的派头。

不多时,陈东、陈南兄弟二人被引了进来。

陈东依旧是那身洗得快看不出本色的青布长衫,脸绷得紧紧的。

陈南跟在后头,也是一身旧衣,神色平静如常,只是眼里比往日更添了几分审慎。

他估摸着,这趟召见,八成没好事。

“晚生陈东(陈南),参见黄相公。”

兄弟俩按规矩上前,弯腰行礼。

黄潜善放下茶盏,目光在兄弟二人身上略作停留,便径直锁定了陈南,仿佛陈东虽名声在外,此刻却无足轻重。。

他脸上带了点笑意,语气也还算温和:“二位请起。”

等兄弟俩坐下,黄潜善的注意力还是全在陈南身上,慢悠悠地开了口:“陈二郎,近来应天住得可还习惯?应天府条件简陋,怠慢之处,还望海涵。”

陈南心头微沉,早知此番召见必有所指,面上却不动声色,恭谨回道:“多谢相公垂问。国事维艰,我兄弟二人能有片瓦遮身,已是天恩,何敢言怠慢。”

“嗯。”黄潜善点了下头,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话头一转,“老夫听闻,二郎对当今时弊,颇有见地?日前在茶肆中,曾与人谈及漕运利弊,以及如何安置流民,言语间似乎还提及‘以工代赈’之说,不知可否详细说与老夫听听?”

果然来了!

陈南脑子里那根弦立刻绷紧。

他们在茶馆里放的屁,这位怕是都闻着了。

“相公谬赞了。”陈南赶紧站起来,又躬了躬身,姿态放得更低,“晚生不过一介布衣,偶听旁人闲谈,拾人牙慧,胡乱说了几句,岂敢在相公面前妄谈国事?所谓‘以工代赈’,亦非晚生独创,不过是些粗浅想法,当不得真,更不敢劳相公费神。”

他刻意将姿态放得极低,言辞间处处透着自谦与懵懂,只求这老狐狸莫要揪住茶馆之言不放,以免引火烧身。

黄潜善听了,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看人的劲儿也更足了。

“哦?拾人牙慧?可老夫听到的,却非如此。据说二郎分析漕运积弊,条理清晰,切中要害;论及流民之策,更是有理有据,绝非寻常见识。二郎如此谦逊,莫非是觉得老夫不值得你倾心相告?”

他声音还是那样不紧不慢,可屋里的空气,却好像被抽走了几分,压得人喘不过气。

陈南额角上冒了点汗。

这老狐狸,真不好糊弄!

一步步地逼,就是要让他把底牌亮出来。

陈南正琢磨着怎么接话,旁边的陈东再也憋不住了。

他“霍”地站起身,瞪着黄潜善,嗓门也高了起来:“黄相公!我等兄弟二人,一心为国,何罪之有,竟遭软禁监视?!如今召我等前来,既不问国事,亦不谈军情,却在此拐弯抹角。家弟不过一介白身,其言论或有浅陋之处,竟劳动相公如此垂询街头巷议?究竟是何用意?!莫非是疑心我兄弟与流民盗匪有所勾结不成?!相公若有话,不妨直言!”

陈东这炮筒子脾气,哪受得了这种阴阳怪气的盘问,话跟倒豆子似的,劈头盖脸就砸了过去。

“兄长!”陈南吓了一跳,赶紧上前一步,死死拽住陈东的胳膊,同时对着黄潜善连连作揖,“相公息怒!家兄性情急躁,忧心国事,以至言语失当,绝无冒犯相公之意!还请相公恕罪!恕罪!”

黄潜善的脸已经拉了下来,冷冷地扫了陈东一眼,那神情里头,半分没把这“忠臣”当回事。

他摆了摆手,对着陈南,语气也凉了几分:“陈舍人忠心可嘉,只是这脾气,还需磨练。罢了,老夫不与他计较。”

他目光转向陈南,语气缓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陈二郎,你兄长脾性如此,将来怕是要吃大亏。你是个聪明人,当知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

随即脸上硬挤出点笑,只是那笑意浮于表面,未达眼底,反添了几分阴冷。

“你也莫要紧张。老夫今日召你前来,并非问罪,而是惜才。”

惜才?

陈南心里冷笑,这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什么好心?

面上却依旧是那副受宠若惊又带着几分不安的样子,连连道:“相公折煞晚生了,晚生何敢当‘才’字。”

黄潜善继续道:“老夫忝为同知枢密院事,正欲在院内专设一‘计略司’,参赞军务民政,统筹调度。老夫观你虽无功名,然心思缜密,见识不凡,若能为国效力,岂不胜过埋没于草野之间?如今国步维艰,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有意向官家举荐,擢你入枢密院,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