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2章 路见不平一声吼
“成了。”
他低声说,拂去水珠,仔细查看刀身。
刃口细直,无崩口无卷刃。
再取细砥石轻磨刀口,寒光浮动。
整整一个上午,方才打完。
他将刀置于案上,坐在凳上歇气,望着那把刚磨好的牛尾刀,轻声道:
“该能入那位执事的眼了吧。”
周锐再三端详手中的牛尾刀。
锋刃已经达到了吹毛断发的境界。
从家中掏出四枚铜钱进行测试。
断面平整,刀刃连卷刃的迹象都没有。
这大概是他目前为止,打出过的最好的一把器物了。
只要托贾老板给执事带过去,入会的事情就稳了。
周锐才高兴没多久,只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呼喊。
“快来人呐——打人啦!”
少年心中顿感不妙。
这个关节眼上突然出事,莫非是和陈二爷昨夜说的那事有关系?
叔父随周锐快步出去,没走几步就来到了事发地点。
他认得这户人家,是同为散户的刘家。
看热闹的人不嫌事大,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了这里。
周锐好不容易才挤出人群,看清究竟发生了何事。
只见几个五大三粗的流氓围作一团,把刘家的人围在墙角里。
“刘清田,这个月初打出去的三十副铁锁,有牙行已经接到回口。
说是上等不齐,锁舌不严。
你自己也清楚,牙行挂名担保,事出必问工坊。
今儿不是咱几个为难你,是公门规矩。
牙行挂牌工坊,三次出事必收坊契一次。
你这是第二回,咱来是给你个机会交代明白。”
这帮流氓常仗着自己有熟识的人在堂会当差,在乡里胡作非为。
说话油腔滑调,半骂不骂,三分讲理七分撒泼。
普通人家讲究家门清白,乡里名声,不敢惹事。
泼皮反而以闹为荣,以怕为胜,越乱他越有势。
“你要说是买家诬告,那也成,咱明日带人去比货。
但若比出来果然有误,那不仅要赔银两,还要帖榜谢罪,剥你字号!
当然,你要是识时务,今儿就把坊契留下,咱们牙行替你交涉。
事情也就不再传出去。
你炉边新打的几把斧头,咱们拿去一观,也算是替你验货清名。”
不用多说,周锐都清楚这背后是谁搞的鬼。
徐庆元等不到那些铁匠主动把坊契抵押在他那。
就仗着人家是散户,没有行会的帮衬,直接让流氓上来抢。
那铁匠弓着背,话也说不顺,脸色铁青,嘴角一颤一颤的。
“我……我这副锁打得是按样来的,不该一扭就断。
若真出了事,也得看是哪副货,给谁的,我认。
可……也得讲个章程吧?
哪能只凭一句话,就要我把坊契双手奉上?
这教我往后怎么活人哪……”
铁匠说到后头,声音发颤,像是再多说一句,就要跪下来似的。
围观的群众中有不少有点血性的汉子见状后都攥紧了拳头。
奈何打铁还需自身硬,一介散户,拿什么和他们拼命。
人群中有老汉咳了一声,低声骂了句“欺行霸市。”
谁知那泼皮猛地回头,循声看去。
“是谁说的?”
围观的人群咻一下向后退去,生怕被此事波及到。
而暗骂的老人就这样被拱手卖出。
“陈二爷!”
周启文先一步认出了对方满是皱纹的脸庞。
陈二爷的那副心肠周锐向来是知道的。
可偏偏枪打出头鸟,那几个泼皮真就连老人都不放过。
只见为首的流氓一把揪住陈二爷的领子。
“乡里乡亲,要讲礼数。老不死的你蹦出来坏事。
万一哪天你后院着火,水井断水,可别怪咱们没提醒。
老胳膊老腿的,就该窝在家里晒太阳,别凑这种热闹。”
流氓刚想给陈二爷一点教训,他身后的小弟就凑过来。
“哥,他是行会的,伤了他怕是要叫来护坊队的人。”
满脸横肉的男人一松手,老人一个踉跄就向后跌去。
要不是周锐及时接住,陈二爷的身子骨怕是要摔坏。
“哼!今儿不分个是非黑白,还真以为人人都能当菩萨了。”
流氓挥一挥手,一帮喽啰就要冲进刘家,去抢那坊契。
徐扒皮的手段也是越来越黑了,不过这回他倒是请不起官衙撑腰。
看来县衙里的人各自心怀鬼胎,生怕报应落在身上。
打不过官衙,还打不过你吗?
“陈二爷您没事吧。”
老人摇了摇头,勉勉强强从地上站了起来。
“这世道,怕是个连个敢说不的人都容不下了。你家可得小心呐。”
少年摇摇头,让叔父来照顾陈二爷。
“他是今日。”周锐咬着牙,“那来日,就轮到我了。”
念头至此,周锐便不再犹豫,抬脚迈出人群。
“我当是哪位大侠,原来是周家的贱孤啊。
怎么?你家的铁器不愁卖不出去。
盼着爷爷们给你验验货?”
泼皮清楚眼前的少年并非行会的人。
真要动起手来,可用不着考虑后果。
周围本是围得密密麻麻的人群,一时间却安静了半息。
行会的徒子徒孙站在靠前的位置,嘴角扯着冷笑,像是在看一出好戏。
“他当真以为,打得出几把像样的玩意,就真成了人物?”
“本事有归有,可也得看场合。牙行的人是能动的?”
“说不定人还没出头,就被打断腿了,倒省得再挣摊子。”
角落里的散户,都是靠双手吃饭的老把式。
他们不敢多言,只在人群里悄悄交换眼神。
“唉,人是个好人,有手艺,也有胆。
可真要打起来,那几个赖皮熟手惯打,一般人可扛不住。”
“打得好才叫英雄,打输了,咱们这些散户就更没活路了。”
空气像是压着锅盖,闷得快要炸开,每个人都有话,却都压着嗓子。
他们知道,一旦出事,没人替周锐兜着。
就在这时,少年眉头一挑,像是终于听够了。
那泼皮笑着扑上来,一拳抡圆了砸向周锐面貌,风声呼啸。
周锐却只微侧身,脚步一转,反手扣住对方手腕。
往下一拧,“咔哒一声”,泼皮惨叫未出,已被他膝顶胸口。
那人眼前一黑,栽倒在地,抽搐不起。
屋舍内翻找坊契的一众小弟听到躁动赶紧出门探望。
没想到自己的大哥就这样倒在地上,一蹶不起。
人群先是静了片刻,随即炸开了锅:“这身手……练出来的吧?”
只见周锐缓缓收手,语气平静:
“咱可是看清楚了——是他先动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