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办公室求生记:从队长身后到林姐桌前
阮萌对着那份整理得整整齐齐、边角都快被她手指磨平的卷宗,长长地、几乎是虚脱般地松了一口气。
终于...完成了!
虽然只是她实习工作中最基础、最简单的一环——归档整理,但对阮萌来说,这几乎耗尽了她上午积攒的所有勇气和精力。尤其是在经历了那场“全员投喂”的甜蜜“负担”之后,她更是将全部注意力都投入到了这份工作中,试图用忙碌来掩盖自己的局促和不安。
万幸的是,她没有因为过度紧张而出错。每一个标签都贴得工工整整,每一份文件都按照时间顺序一丝不苟地排列好。这让她那颗七上八下的心,稍稍安定了一点点。
她小心翼翼地将所有文件重新装回那个印着可爱猫咪图案的文件袋里,动作轻柔得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然后...然后她就像一台程序走到未知指令的机器人,彻底卡壳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份整理好的卷宗,是应该直接还给队长吗?还是说,要送到档案室?或者交给其他负责的同事?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带着无限的依赖和求助,偷偷飘向了仅一臂之隔的陆衍。
队长正专注地看着一份厚厚的报告,眉头微锁,侧脸的线条在办公室顶灯的光线下显得愈发冷硬和专注。他身上那种沉稳、可靠,甚至带着点生人勿近的气场,对阮萌来说,既是让她感到安心的“保护伞”,也是让她不敢轻易打扰的“高压线”。
他好像...很忙的样子。
报告上的内容,似乎很棘手?
阮萌的心又提了起来,像只揣在怀里的小兔子,突突直跳。
这个时候去打扰队长,问这种可能在他看来是鸡毛蒜皮的小问题...会不会不太好?队长会不会觉得她连这点眼力见儿都没有?会不会嫌她烦,觉得她笨手笨脚,什么都要问?
一连串的负面想法,像潮水一样涌上她的心头,让她的小脸又开始发白。
可是...如果不问的话,她又能怎么办呢?就这么傻坐着?万一错过了提交文件的最佳时机怎么办?万一队长觉得她工作效率低下怎么办?
去问,可能会被打扰队长的“罪名”吓死。
不问,可能会被自己吓死,或者被无所事事的尴尬淹没。
两种恐惧在她内心激烈地交战,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办公室里键盘的敲击声、电话铃声、同事间偶尔的低语声,此刻在她耳中都变得模糊不清,她的世界里只剩下自己那擂鼓般的心跳,和脑海里两个小人儿的激烈辩论。
她甚至开始无意识地抠起了文件袋的边角,直到把那光滑的塑料包边都抠出了一点毛刺。
五分钟...十分钟...
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最终,对未知的恐惧和怕给队长留下“消极怠工”印象的担忧,像两座大山,压倒了对“打扰队长”的恐惧。
求生欲(主要是怕自己因为过度焦虑而原地爆炸)战胜了社恐的本能。
她深吸一口气,那口气仿佛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带着颤抖。然后,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喉咙里发出了一丝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队...队长...”
声音小得像是夏夜蚊子的嗡鸣,连她自己都怀疑是否真的发出了声音。
然而,陆衍却像是安装了什么高精度声音捕捉器一样,几乎在她声音落下的瞬间,就将目光从报告上移开,落到了她身上。
那眼神依旧平静无波,带着一丝天然的询问意味,却并没有阮萌想象中的不耐烦或者被打扰的不悦。
这让阮萌那颗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稍稍回落了一点点。
“那...那个...卷宗...我整理好了...”她双手捧着那个已经被她蹂躏得有些变形的文件袋,像个等待老师检查作业的小学生,声音依旧小得可怜,但总算把话说完整了。
陆衍的目光在她和文件袋之间扫了一下,看到文件袋本身虽然有点“受伤”,但里面的文件码放得整整齐齐,标签清晰,显然是用了心的。
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嗯,送去给林静,让她看看有没有遗漏。”
林静?
林姐?
那个总是对她笑得很温柔、还给她豆沙包和牛奶的林姐?
阮萌的心先是一松,随即猛地又提了起来!
林姐的座位...她下意识地转动小脑袋,视线越过重重“障碍”——同事的后背、高高的文件柜、绿植盆栽——遥遥望向办公室的另一头。
是的,林姐的座位,在办公室最靠窗的那一排,和她现在所处的、紧挨着队长的“安全区”,隔着一条长长的、在她看来布满了“艰难险阻”的过道!
那意味着...她要一个人!
独自一人!
捧着这个文件袋,穿过这片对她来说如同“雷区”、“猛兽区”的办公区域?!
她的脸色“唰”地一下,比刚才还要白,几乎能看到皮肤下细细的血管。小手下意识地攥紧了文件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去...还是不去?
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可怕的画面:
比如,她走在半路,突然被某个同事叫住问话,然后她一紧张就结巴,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最后尴尬到想死。
比如,她走路太紧张,不小心撞到了谁的桌子,打翻了水杯或者碰掉了文件,然后引来全办公室的目光。
比如,她平地摔跤...(这个可能性好像有点大,她紧张的时候经常同手同脚)。
而不去的后果似乎更严重——队长会不会觉得她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觉得她胆小懦弱,不堪造就?然后实习评价直接不及格?
就在她内心激烈斗争,大脑一片空白,几乎要当场表演一个“石化术”的时候,陆衍似乎是看穿了她内心深处的挣扎和几乎要溢出来的窘迫。
他那如同覆盖着一层寒冰的声线,再次响起,补充了一句,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林静现在应该不忙。”
这句话,像是一剂强效定心丸,又像是一道不容置疑、必须执行的命令。
它既给了阮萌一个心理上的安慰(林姐不忙,应该不会觉得被打扰),又断绝了她找借口拖延的可能。
阮萌知道,她没有退路了。
逃避可耻,而且无用。
她猛地一咬下唇,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然后,深吸一口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因为动作幅度太大,也太突然,加上心里紧张,她起身的力道没控制好,屁股下的滑轮椅被她向后一推,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了一道格外清晰、格外响亮的——
“刺啦——!!!”
一声脆响,瞬间打破了办公室相对安静的氛围。
几乎是同一时间,办公室里至少有三四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声音的来源——也就是手足无措、僵在原地的阮萌。
阮萌的脸颊“腾”地一下,像是被火点燃了,瞬间从耳根红到了脖子!
完了!
丢死人了!
她恨不得立刻拥有土遁的超能力,原地消失!
她僵硬地站在那里,感觉自己像是动物园里被围观的猴子,那些投来的目光——有好奇的,有疑惑的,或许还有...嘲笑的?(虽然很可能只是她自己脑补的)——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在她的皮肤上。
她几乎是屏住了呼吸,机械地、僵硬地抱紧了怀里的文件袋,然后,低着头,视线死死地钉在自己那双因为紧张而微微内八的脚尖上,同手同脚地,迈出了离开“安全区”的第一步。
从她的座位到林静的座位,直线距离可能也就十几米。
但这十几米,对于此刻的阮萌来说,漫长得仿佛是一场炼狱般的马拉松。
她感觉自己像是行走在聚光灯下,又像是赤脚走在烧红的炭火上,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周围每一个细微的声响——键盘清脆的敲击声、打印机工作的嗡嗡声、某个同事压低声音打电话的含糊语调、甚至是谁轻轻咳嗽了一声——都仿佛被无限放大,在她耳边轰鸣,让她更加紧张。
她目不斜视,死死地盯着地面,仿佛地面上有什么稀世珍宝值得她如此专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刷屏:看不到我,看不到我,他们都看不到我...我是隐形的...
路过赵磊座位时,这家伙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赵磊正假装认真地看着电脑屏幕,实际上屏幕右下角偷偷挂着一个聊天窗口。他用眼角的余光捕捉到阮萌那如同蜗牛般挪动的身影,嘴角立刻勾起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坏笑。
他甚至还故意清了清嗓子,发出“咳咳”两声。
阮萌被这声音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把怀里的文件袋扔出去!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加快了脚步,头埋得更低了。
慌不择路之下,她差点一头撞到旁边一位正端着满满一杯热咖啡走过来的高个子男警官身上。
“哎!小心!”那位警官反应迅速,及时侧身,险险地避开了,但杯子里的咖啡还是晃出来几滴,溅在了他的手背上。
“对...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阮萌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停下脚步,对着人家连连鞠躬道歉,声音都带上了哭腔,眼圈瞬间就红了。
“没事没事,小姑娘,没烫到你吧?”那位警官脾气很好,看到她这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关切地问了一句,顺手用纸巾擦了擦手背,“下次走路慢一点,别这么紧张。”
“嗯...嗯...对不起...”阮萌还在不停地小声道歉,直到那位警官摆摆手示意她赶紧走,她才像得到特赦令一样,逃也似的继续往前“挪”。
这一番小小的波折,更是让她紧张的心情雪上加霜。
她感觉自己的腿都在发软,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还...还有多远?
她偷偷抬起一点点视线,透过额前散落的刘海缝隙往前看。
终于...终于!
她看到了!
在那一片略显杂乱但充满生活气息的办公区域尽头,靠窗的位置,林静姐那张温柔带笑的脸,像是一座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灯塔,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得救了!
林静似乎早就注意到了她这边的“动静”——毕竟刚才椅子那声响和差点撞人的小骚动还是挺明显的。
在阮萌距离她还有两三步远的时候,林静就主动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能安抚人心的鼓励笑容,甚至还对她招了招手。
“小萌萌,过来啦?是卷宗整理好了吗?”林静的声音,像山间清泉,又像春日暖风,瞬间抚平了阮萌心中一部分的紧张和惶恐。
“嗯...嗯...”阮萌走到林静桌前,几乎是把文件袋“塞”进了林静手里,因为紧张,她的手心全是汗,连文件袋的表面都沾上了一点湿意。
“队...队长让我...拿给您看看...”她低着头,声音依旧小小的,但总算没有结巴。
“好的,辛苦啦,小萌萌。”林静接过文件袋,并没有在意上面的湿意,而是很自然地放在桌上,然后当着阮萌的面,随手翻看了几页。
她原本只是想走个过场,给小姑娘一点肯定。但翻开之后,眼中却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惊讶和赞许。
这小姑娘...看着胆小内向,做事倒是真没得说!
分类清晰,标签明确,重要信息节点都用不同颜色的便利贴做了标记,甚至连文件袋本身都擦拭得很干净(除了被她自己手汗弄湿的部分)。这份细致和认真,比队里某些糙老爷们可强太多了!
“整理得非常好啊!小萌萌,你真棒!”林静抬起头,对着阮萌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更加灿烂的笑容,毫不吝啬地夸奖道。
她甚至还弯腰从办公桌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颗包装得像小兔子一样可爱的草莓味水果糖,轻轻塞到了阮萌的手心里。
“喏,这个奖励你的!看你跑这一趟,小脸都白了,是不是累着了?快拿着,补充点糖分。”林静的语气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没...没有...谢谢林姐...”阮萌捏着那颗还带着余温的糖果,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脸颊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夸奖和奖励,控制不住地泛起了层层红晕,像是染上了最漂亮的胭脂。
被肯定了!
被林姐夸奖了!
还得到了糖果!
这种感觉...好陌生,又...好温暖...
“别总这么紧张,放轻松一点。”林静看着她这副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的样子,忍不住笑着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以后有什么事情,或者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直接来找我,知道吗?”
“嗯...嗯!谢谢林姐!”阮萌用力地点了点头。
感觉完成了人生中一项重大任务的阮萌,如蒙大赦。她对着林静深深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表示自己最诚挚的感谢,然后,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转身就往回走。
回去的路,她依旧是低着头,但脚步却比来时快了不少,像是生怕这难得的勇气会突然消失。
她用最快的速度,“飘”回了属于自己的那个小小的、紧挨着队长的“安全区”。
一屁股重重地坐回到椅子上,她才感觉到自己的整个后背,几乎都已经被刚才出的冷汗浸湿了,湿漉漉地贴在衣服上,有点难受。
呼...
她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感觉身体里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好累...
真的好累...
这种精神上的疲惫,简直比在警校跑完五公里武装越野还要累人!
但...
她偷偷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一眼依旧在认真工作的陆衍。
队长依旧是那副冷峻的模样,似乎对她刚才那番堪称“惊心动魄”的办公室穿越之旅,以及期间发生的各种小插曲,毫无所觉。
但阮萌却莫名觉得,队长周身那股总是让她感到压力的冷硬气场,好像...真的...柔和了一丝丝?
是错觉吗?
还是因为她自己成功完成了一项“挑战”,所以看世界的眼光都带上了柔光滤镜?
她低下头,摊开手心,看着那颗静静躺在掌心里的、包装可爱的小兔子草莓糖。
糖纸在灯光下泛着微光,仿佛带着某种神奇的魔力。
虽然过程很艰难,很狼狈,很丢脸...
但是...好像...结果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至少...她成功地把文件送到了林姐那里!
还得到了林姐那么温柔的夸奖和...糖!
一丝微小的、却异常清晰的成就感,像一颗破土而出的嫩芽,带着顽强的生命力,在阮萌的心底悄悄地、坚定地发芽了。
也许...她真的可以...再努力一点点?
再勇敢...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