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孙郎中
青石板上的药皂还泛着水光，穿团鹤补子的山羊须老者已跨进院门。
他的目光仅是在义安堂里扫视了一圈后，便又傲然收回，仿佛这里面没有人能够吸引他的注意。
突然间，大毛手上那块散发着独特清香的药皂却是勾住了他的魂。
“这味道倒也奇特，闻起来比那块什么马赛皂还要独特！”
还不待众人反应，这山羊模样的老家伙脚下突然生风，竟能从那些少年手中夺来药皂，放在手中细细把玩。
少年们有些错愕，回过神来的他们想要重新抢回。
却看见老人宛如疯癫一般，居然将药皂的一角轻轻咬下，放在嘴中咀嚼。
脸上龇牙皱眉，时不时还吐几个泡泡。
这厮谁呀？
花面虎已经摸向腰间短斧，慢慢朝前逼近。
可见约瑟夫气喘吁吁地跟在身后，手中还拿着鹿皮药箱时，原本搭在腰间的手又放了下去。
“这位是回春堂的孙郎中，孙济仁，”瞧着眼前如同老山羊一样的孙济仁，还是赵秉忠为众人解释：
“这位老先生从医三十载，今早听说昨夜陈大人起死回生，偏偏不信，非要跟来。”
“对了，陈大人，这位也是我想要聘请，以仿制马赛皂的老先生之一。”
“仿制马赛皂不难，难的是如何改进，或是有自己的特色......”
陈默还想打消赵秉忠不切实际的想法，可没曾想，赵老还未回话，孙郎中却两眼金光。
“好！”他大喊一声，几个泡泡从他嘴里飞出，一些白沫也粘在他的胡须上，不过他并未在意：
“这小小的皂块，闻是清香，嚼是蒜味，细细品之，还有股不易察觉的艾香......不对，似乎还有什么......”
孙郎中仔细咀嚼一番，想要将陈默加入的最后一味佐料给尝出来。
可哪怕他再怎么皱眉，嘴角的白沫再多，这一味也尝不出来。
眼见孙郎中手中的药皂只剩下了一半，饶是陈默也不得不出言提醒，生怕孙郎中死在自己院内。
“先带孙郎中去漱口吧，药皂这种东西虽然刺激性很小，但吃多了就真吐白沫了。”
“快！带郎中漱口！”
赵秉忠见无人能够劝说，索性自己上手，生拉硬拽将孙郎中拖到一旁的水池。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
陈默摇了摇头，见约瑟夫对孙郎中“以身试药”的举动若有所思，当即劝说起来：
“约瑟夫，尽量别学那老先生的一套，是药三分毒，何况它也不完全是药。”
“噢，陈，这是你昨晚上说的‘药皂’吗？”
约瑟夫走了过来，瞧着地上凝固成的皂块，十分好奇地拿了一块。
这药皂入手顺滑，自带清香，隐隐散发的药气更是令约瑟夫惊讶不已。
这可比他的辣椒威士忌要清爽多了！
“这药皂在清洁身体的情况下还能治疗外疮，长期清洗也可预防疾病。”
其实只要保持长期干净，自然也能预防疾病，不过陈默可不会主动宣传这一点。
他要做的，是将这一特性包装成独一无二的特点。
“陈，那这一块药皂的生产成本大概是多少？”
“多少......”
瞧着黄伯还在敲着快要散架的算盘，陈默心里有个初步的大概。
这一锅猪油大概有五十磅，而那些艾草和白芷大概用了两捆，一些木材的碱灰也用了不少。
还加上陈默的独家配方，杂七杂八算下来：
出两百块药皂的材料成本，大概是10美元左右。
而一块马赛香皂，则是0.5美元。
就以一块马赛香皂同等价位，这一来一回就净赚九十。
如果能包装好的话，贩卖给美利坚中产阶级，把价格提一下的话......
那可真是暴利了！
不过陈默也清楚，产品的质量固然重要，但销售路径更加重要。
尤其是在这个对华人充满歧视的美利坚。
这就得看赵秉忠和约瑟夫的了。
“约瑟夫，你们之前和我提及的销路......”
还没等陈默问出个名堂，孙郎中便和赵秉忠朝着两人走来，边走还边惊叹道：
“没想到此地居然还有这等人才，能炼制出如此之物，孙某甘拜下风......”
“这药皂真有这么神奇？”
晓得孙郎中性子的赵秉忠小声问了一句，却换来了孙郎中更甚的赞誉：
“我行医多年，也未曾见有人能将中医学识用在一块皂块身上，还有治疗外疮的药效。我等最多，加些薄荷，提升一些香气罢了......”
“从此方面，此人封为我师亦不过！”
似乎是觉得能研制出药皂的人学识凌驾于自己之上，为了掩饰尴尬，也为了在赵秉忠面前争一口气，孙郎中这才朝着院内大喊：
“啊，对，陈默！你个狂生！出来！”
这模样，真不像是一位行医多年的郎中。
他一边朝外吐着残留的皂液，一边开口嚷叫：
“陈默！孙某今天来是和你一较高下的！旁人信得你奇淫巧计，我可不信！”
“你要如何信呢？”
见约瑟夫张口欲言，陈默拦下他，随即来到孙郎中面前。
孙郎中眼见官袍加身之人阻在面前，他刚要作揖，却听来一句：
“我便是陈默，你要找的人。”
“你......你是陈默？”
孙郎中本想着敷衍一下，可被陈默一句，猛然抬头。
瞧那二十多岁的面庞带着风霜，深邃的黑瞳又有不属于这一年龄的阅历。
这戏剧性的一幕汇集一身，倒是让孙郎中连连后退。
“你.....你真是陈默，那个学洋医的华人？”
“怎么，不像吗？非得披上我行医的道袍才行？”
陈默想了一下，自己的那身道袍连同着昨夜的官袍，洗净后一并挂在后院晾晒。
“你？”
孙郎中站稳脚步，又仔细打量了一番陈默。
他怎么也想不到，清廷派出的留洋官员居然会行医，而且还是洋医？
赵秉忠在他身旁小声解释了一番，孙郎中又绕着陈默看了一圈，似乎是想要将陈默的骨头都看穿。
但他怎么看，也只感觉眼前人的气场独特，并没有什么三头六臂。
“倒也没什么不同......”
孙郎中嘟囔一声，似乎是要给自己壮胆，他来到陈默面前，其指如剑，剑指陈默：
“孙某今日来，便是要挑战你，看看是你的洋医厉害，还是我的中医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