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病房夜话
校医院的白色灯光刺得宋远眼睛发疼。他已经在江雨柔的病床边守了六个小时，看着点滴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地落下。医生说是急性应激障碍加上轻度肺炎，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叩门。宋远揉了揉太阳穴，回想着昨天悬崖边那一幕仍心有余悸——如果再晚到十秒钟，如果他没想起前世的地点...
病床上的江雨柔动了动，睫毛轻颤。宋远立刻俯身：“醒了？要喝水吗？“
江雨柔的眼神由迷茫渐渐聚焦，在看到宋远的瞬间闪过一丝痛苦：“你...还在这里...“
“当然。“宋远倒了杯温水，扶她慢慢喝下，“刘诗琪刚回去换衣服，一会儿就来。“
江雨柔的手指紧紧攥住杯子，指节发白：“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宋远轻轻握住她的手：“别说傻话。“他犹豫了一下，“医生建议你做个全面心理评估...“
“不！“江雨柔猛地抽回手，反应激烈，“我没事...真的...只是...一时冲动...“
宋远没有坚持。前世的经验告诉他，强迫江雨柔接受治疗只会适得其反。他转而拿起床头柜上的表格：“那至少填一下入院登记？刚才你睡着时护士送来的。“
江雨柔接过表格，开始填写基本信息。当写到紧急联系人时，她的笔尖悬在空中，最终落笔写下刘诗琪的名字和电话。
宋远假装没注意到她跳过了父亲一栏。前世的江雨柔也是这样，无论多么需要帮助，都绝不向父亲开口。但那时他太忙于创业，没能真正理解这份倔强背后的绝望。
护士来换点滴时，宋远借机去了趟洗手间。冰冷的水拍在脸上，他盯着镜中自己疲惫的脸——重生不到一个月，已经改变了这么多事情：阻止了张浩和王明陷入校园贷，帮江雨柔解决助学金问题，两次救下欲轻生的她...但代价是什么？时间线已经完全偏离前世轨迹，江雨柔的心理危机提前爆发，赵天宇和林枫这些威胁也提前登场...
回到病房时，江雨柔正望着窗外发呆，侧脸在灰暗的天光中显得格外脆弱。宋远注意到她的手腕上多了一条医用腕带——医院用来标识高风险患者的红色腕带。
“饿了吗？“宋远尽量让声音轻松些，“我去食堂给你买点粥？“
江雨柔摇头，突然问：“你相信人有前世吗？“
宋远的心跳漏了一拍：“为什么这么问？“
“我最近总是做一些奇怪的梦...“江雨柔的声音飘忽，“梦里我站在很高的地方，风吹得我站不稳...下面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声音很像你...“
宋远的手不自觉地攥紧。她描述的正是前世跳楼时的场景！难道重生改变了时间线，却无法抹去灵魂的记忆？
“可能...只是你压力太大。“他艰难地说。
江雨柔转向他，眼神异常清明：“宋远，有时候我觉得你认识我很久很久了。你知道我喜欢茉莉花茶，知道我妈妈描述的八音盒...甚至知道我会去那个悬崖...“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宋远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他该告诉她真相吗？告诉她他是重生者，他们前世是恋人，而她最终跳楼自杀？
正当他犹豫时，病房门被推开，刘诗琪风风火火地闯进来：“雨柔！你好点了吗？“她瞪了宋远一眼，“你可以回去了，我来照顾她。“
江雨柔却出人意料地说：“诗琪...能让我和宋远再单独待会儿吗？“
刘诗琪张了张嘴，最终只说了句“别太累“，就放下带来的换洗衣物离开了。
“谢谢你。“江雨柔轻声说，“我知道我的问题很奇怪...你不必回答。“
宋远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愧疚。总有一天，他会告诉她全部真相...但不是现在，不是在她如此脆弱的时候。
“等你好了，我带你去个地方。“他转移话题，“城南有家很棒的甜品店，他们家的抹茶冰淇淋是你...呃，应该会喜欢的类型。“
江雨柔微微一笑：“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抹茶味？“
宋远暗骂自己又说漏嘴了：“猜的。你看起来像会喜欢抹茶的人。“
护士来送药时，带来一个意外的消息：由于江雨柔情况特殊，医院决定安排一位心理医生明天来会诊。
“不必了，我明天就出院。“江雨柔立刻说。
护士为难地摇头：“这...恐怕不行。您的检查报告还没...“
“我说了我没事！“江雨柔的声音突然提高，手指紧紧抓住床单。
宋远注意到护士手中的平板电脑上闪烁着红色警示标志——医院系统将江雨柔标记为高风险自杀倾向患者。这意味她必须接受心理评估才能出院。
“我有个建议。“宋远突然说，“你们的电子病历系统是不是还在用老版本？我发现几个安全漏洞，可能会导致患者隐私泄露。“
护士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我是计算机辅修。“宋远随口编道，“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帮忙升级系统。作为交换，能否让江同学在普通病房观察，不强制心理会诊？“
护士犹豫了一下：“我得问问主任。“
她一离开，江雨柔就抓住宋远的手：“你没必要这样做...“
“我认识医院信息科的一个人。“宋远捏了捏她的手指，“确实发现过漏洞，早就想提醒他们了。“
这是实话。前世这家医院曾爆发过患者资料泄露丑闻，后来他才知道漏洞出在哪个环节。
半小时后，医院信息科主任亲自来到病房。在确认宋远确实指出了系统关键漏洞后，他同意重新评估江雨柔的情况。
“年轻人，你学计算机的？“主任好奇地问。
“金融为主，计算机是兴趣。“宋远谦虚地说，同时提出几个系统改进建议，都是前世这家医院后来实际采用的方案。
主任越听越惊讶：“这些建议很专业啊！我们正缺懂医疗信息化的顾问，有兴趣兼职吗？“
宋远心中一动——这正是他需要的。前世他创业起步艰难，就是因为缺乏医疗行业资源。而现在，一个机会自己送上门来。
“荣幸之至。“宋远与主任握手，“不过有个条件——请别把江同学当作特殊病例对待。她只是淋雨感冒了，对吧？“
主任会意地笑了：“当然，当然。我这就去修改医嘱。“
等所有人离开后，江雨柔望着宋远的眼神充满复杂情绪：“你...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本事？“
宋远耸肩：“等你好了，我慢慢展示给你看。“
夜幕降临，医院渐渐安静下来。刘诗琪坚持要留下守夜，宋远只好同意先回宿舍换衣服。他刚走到医院门口，一辆黑色奔驰缓缓停在他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赵天宇冷峻的脸：“上车，有人想见你。“
宋远的第一反应是拒绝，但随即想到——这是个了解敌人的好机会。“去哪？“
“不远，就医院对面的茶楼。“
茶楼包厢里，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正在泡茶。他抬头时，宋远立刻认出了那双与江雨柔相似的眼睛——江志成，志远集团的董事长，江雨柔的父亲。
“坐。“江志成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声音不怒自威。
宋远坦然坐下，暗自观察这个前世间接导致女儿自杀的男人。江志成比新闻照片上更显老态，眼角的皱纹如刀刻般深刻，但眼神依然锐利如鹰。
“我女儿的事，多谢你。“江志成开口，语气却毫无感激之意，“但我不希望你再接近她。“
宋远不动声色：“这该由江雨柔自己决定。“
茶杯重重落在桌上，茶水溅出。“年轻人，别不知好歹。“江志成的声音冷了下来，“你知道我们江家是什么背景吗？“
“知道一些。“宋远直视他的眼睛，“志远集团董事长，本市十大富豪之一。最近正在筹备B轮融资，但抵押物有些...问题。“
江志成的瞳孔猛地收缩，赵天宇立刻上前一步：“小子，你胡说什么？“
“别紧张，我只是个学生，随口说说而已。“宋远微笑，心中却绷紧弦——这是一步险棋，但必须让江志成知道他不好对付。
包厢门突然被推开，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走了进来——林枫，宋远前世的商业死敌，那个最终导致他过劳猝死的竞争对手。此时的林枫看起来三十出头，西装笔挺，比前世年轻许多，但那双带着算计的眼睛一点没变。
“抱歉迟到了。“林枫向江志成点头致意，然后看向宋远，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位是？“
“雨柔的同学。“江志成简短介绍，“宋远，这是林枫，林氏投资的创始人。“
林枫伸出手：“幸会。你也认识江小姐？“
宋远强迫自己与对方握手，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林枫如何挖走他的核心团队，如何窃取商业机密，如何在最后关头抢走融资...但最令他震惊的是，林枫竟然这么早就与江家有关系？前世他从未听说过这层联系！
“只是普通同学。“宋远平静地说，注意到林枫听到“普通“二字时微妙的表情变化。
“宋同学，“江志成重新掌控局面，“我直说了。雨柔已经许配给林总的侄子，两家联姻对志远集团下一步发展很重要。希望你明白分寸。“
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前世根本没有这回事！难道又是蝴蝶效应？
“21世纪了，还有'许配'一说？“宋远冷笑，“江雨柔知道吗？“
江志成的脸色阴沉下来：“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天宇，送客。“
走出茶楼，冰冷的夜风吹不散宋远心头的怒火。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赵天宇如此急切地要拆散他和江雨柔——原来背后有商业联姻的计划！
回到宿舍，宋远立刻打开电脑，搜索林枫和林氏投资的资料。结果显示林氏投资成立仅两年，但已经参投多个明星项目。更令人不安的是，林枫最近频繁出现在大学城附近，还与文学院合作设立了奖学金。
一个可怕的联想浮现在宋远脑海——前世江雨柔跳楼前，曾提到有个“林先生“一直在骚扰她。当时他以为只是普通追求者，现在想来，难道就是林枫的侄子？
宋远握紧拳头。无论林枫还是江志成，这次都别想伤害江雨柔。他迅速注册了一家空壳公司——远柔科技，用比特币收益作为注册资金。前世的商业经验加上重生优势，他有信心快速建立起能与林氏抗衡的企业。
凌晨三点，手机突然震动。是江雨柔发来的消息：“睡不着...能来陪我聊聊吗？刘诗琪睡着了。“
宋远立刻回复：“马上到。“
深夜的医院走廊空无一人，只有护士站的灯光微弱地亮着。江雨柔的病房门虚掩着，里面传出轻轻的抽泣声。
宋远轻轻推开门，看到江雨柔蜷缩在窗边的椅子上，月光勾勒出她单薄的轮廓。听到声音，她转过头，脸上泪痕闪闪发亮。
“怎么不睡？“宋远轻声问，拉过另一把椅子坐在她旁边。
江雨柔摇头，递过手机：“父亲发来的...他告诉我联姻的事。“
屏幕上是一条简短的信息：“下周末回家见林公子，这是命令不是请求。“
宋远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你...怎么想？“
“我宁愿死也不会答应。“江雨柔的声音轻但坚定，“但我害怕...父亲有一万种方法逼我就范。“
宋远轻轻握住她冰冷的手：“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为什么？“江雨柔突然抬头，眼中闪烁着泪光和某种决绝，“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我们认识才一个月...而你...你为我做了这么多...“
宋远深吸一口气。此刻，他多想告诉她真相，告诉她自己是从十年后重生而来，他们曾经相爱却因他的疏忽而天人永隔...但他不能。现在的江雨柔太脆弱，这个冲击可能让她彻底崩溃。
“有时候...“他斟酌着词句，“人与人之间的联结，不能用时间长短来衡量。“
江雨柔静静地看着他，月光在她的眼中荡漾。突然，她倾身向前，将头靠在宋远肩上：“给我讲讲你的梦吧...那个让你写出《如果月光记得》的梦。“
宋远轻轻环住她的肩膀，开始讲述一个经过修饰的“梦境“——在梦里，他失去了最重要的人，醒来后痛不欲生。他描述那种悔恨和痛苦，却不提及具体细节。
江雨柔听着听着，呼吸渐渐平稳。当宋远以为她睡着时，她突然轻声说：“我也有类似的梦...在梦里，我从很高的地方坠落...而你，在下面呼喊我的名字...“
宋远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她记得！至少在潜意识里，她记得前世最后的时刻！
“宋远，“江雨柔的声音带着睡意，“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不在了，你会怎么办？“
宋远吻了吻她的发顶：“我会找到你。无论重生多少次，我都会找到你。“
江雨柔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慢慢闭上眼睛。宋远轻轻抱起她，放回病床上，为她盖好被子。就在他准备离开时，江雨柔在半梦半醒间抓住他的手腕：
“别走...我怕再做那个梦...“
宋远在病床边坐下，轻抚她的额头：“我就在这里。睡吧。“
窗外，月亮隐入云层，夜色更深了。宋远望着江雨柔平静的睡颜，心中做出决定——明天就开始全面行动。注册公司，招募团队，开发产品...必须尽快建立起能与林氏和志远集团抗衡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