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菊一文字则宗
樱丘高的放学铃声响起，夏川晴也如约去到了那间钢琴室，四周依然是堆砌的桌椅，然而上面的杂物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清冷的黑发少女依然坐在钢琴凳上，用那对波澜不惊的墨色眼眸看着他。
“下午好雨宫同学。”夏川晴也搬了张椅子，坐在长桌的侧面，离她大概不到两米的距离。
“下午好夏川同学。”雨宫千代微微颔首，揭开了面前的钢琴盖，“在谈论正事前，要听首曲子么。”
“这是示好？”
“这是礼貌。”
雨宫千代不再看他，纤细的指尖落在钢琴上，弹奏出舒缓的音符。
“《卡农》，帕赫贝尔的钢琴曲。”夏川晴也点点头，他以前也曾对古典钢琴曲感兴趣过，虽然并没有这方面的天分，但也将当时听过的所有音乐曲背了下来。
少女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她优雅地合上钢琴，将身子转向对方。
“鉴于夏川同学刚刚良好的表现，我决定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解释什么？
还在思索钢琴曲的夏川晴也愣了一下。
“建立社团需要三个人，即便是你的大脑，也能看出这里有几个人吧？”
雨宫千代用手撑住白皙的下巴，让她看上去既美丽又气势凌人。
“一个？”夏川晴也想起对方之前“还在考察期”的发言。
“是两个。”雨宫千代用“你在说什么蠢话”的表情看向他，“所以呢，明白了？”
“明白，你生气了。”夏川晴也点点头。
他悄悄将椅子挪远了一点。
“没有生气。”雨宫千代瞥了一眼对方幼稚的行为，“只是对于无能部员的怜悯。”
“其实我已经找到合适人选了。”眼看对方露出倩丽却讥诮的笑容，夏川晴也立马打断，“但她现在不在校内。”
“在哪里？”
“中古店。”
“中古店？”雨宫千代好看的眉毛微蹙。
“嗯，我带你过去。”
少女没有多问，她微微整理了一下裙摆，随后对着夏川点头道：“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学校门口，这个时间点回家的学生很少，一辆黑色轿车缓缓行驶过来。
是那辆丰田世纪Royal。
虽然这辆车被称为所有日本人的白月光，古朴低奢的车身仿佛是那段江户时代的缩影。但夏川晴也最喜欢的还是风火轮。
午后拿着小车互相碰撞的日子才是少年真正的青春。
真令人怀念。
樱丘高的校门前载满了樱花树，此时已是樱花将谢的季节，那辆车停在树旁，将无数樱花的残骸压在车轮下。
身着黑西装白手套的中年人下车，拉开了中间的车门。
这个中年人叫塞巴斯蒂安么？夏川晴也漫无边际地想着。
“上车。”雨宫千代转头看向他。
“我？”夏川晴也愣住了，指了指自己。
“不然让你乘电车来追我？”雨宫千代平淡地说，“上车。”
夏川晴也深吸了口气，钻进了能买他几辈子的车子里。
车中设八座，两人面对面坐在中间最宽敞的两座上，座椅由羊毛和绒布混制而成。
他们面前是独立设置的台座，传说以前是天皇用以供奉参拜使用的八尺琼勾玉和十村云剑，而现在上面则陈设着一把古刀，纤薄优美，锋刃极长。
菊一文字则宗。
“怎么了？”注意到夏川晴也正盯着这把刀看，无言注视窗外的雨宫千代回过头来，“很关注这把刀么。”
“毕竟是菊一文字则宗。”夏川晴也点点头，“某种意义上，它是一个民族的象征。”
雨宫千代伸手取过，放在大腿上，指尖轻抚木鞘后，信手拔刀。刀身弧度优美如少女的眉宇，泛起冷冽的清光，近柄部刻有16瓣菊花家徽，其下又雕有梗一字纹。
真漂亮，黑色长直发的少女双腿并拢，将那柄象征至高权力的太刀横在柔嫩的大腿上，乌金色锐光顺着黑丝长腿流动。
“只是一把刀而已。”雨宫千代轻声说道，她抚摸着冰凉的刀身，“每把刀造出来就是为了挥向敌人的，华美的刀龛是它们的坟墓。”
“它们不象征什么，也代表不了什么，只是他人摆出来光鲜亮丽的傀儡，彰显着某个群体的光辉。”少女的声音优美到悲戚，比起说是在向他解释，不如说是自己的呢喃。
夏川晴也沉默了，他没有回应，雨宫千代似乎也没有期待收到他的回应，两人沉默着，气氛有些凝固。
“我不了解这些事。”夏川叹了口气，说道。
“哪些事？”少女柔软的双唇微微翕动。
“与你有关的事。”俊美的少年认真地看着她，“我现在不了解，以后会努力去了解，然后给你一个回答。”
“这算是告白么。”雨宫千代微微颔首，并未留情地表达自己的意见，“听起来蠢透了。”
“很幸运，我对雨宫同学没有一点男女间的感觉。”夏川晴也针锋相对，“我只是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这是一种正义。”
“这就是你那可怜的人生观？”少女用手抵住白皙的下巴，眼神中泛起笑意。
“相比起可怜，用伟大形容更为合适。”夏川晴也不以为意地说，“你不能理解这种正义，不代表它不伟大。”
“要打个赌么？”雨宫千代撩起头发，笑了笑，“这个世界不存在了解我之后还不喜欢我的人。”
“很巧，我对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夏川晴也哼哼地笑了一声，“怎么赌？”
“在不向对方说感情上的谎言的情况下，不喜欢上对方。”
“不说谎？”
“虚假的言语会产生虚假的感情，夏川同学连这点都不懂么？”
“也就是说，在说谎的情况下就连你也不能保证不喜欢上我么？”夏川晴也很快找到了漏洞。
“呵，随你怎么想。”
雨宫千代轻蔑地一笑。
“赌了。”夏川晴也点点头，“赌什么？”
“随意。”雨宫千代露出自信的微笑，“因为我根本不可能输。”
这种姿态和语气真令人火大。
“我决定了。”夏川晴也突然说道，他用挑衅的目光看着她，“我要让你把自己的私人账号id永久改为‘最爱我的夏川’。”
“我欣赏你的鲁莽和野心。”雨宫千代欣慰地笑了笑，“作为回报，我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你的条件是什么？”
“我并没有你的那些恶心嗜好。”少女露出居高临下的笑容，“所以我决定只是稍微改一下你的id。”
“改成什么？”
“南方古猿的受精卵。”
少女轻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