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黑白难辨
王丽的魂魄化作点点星光，消散于天地间，那最后释然的一拜，也带走了博物馆二楼残余的几分阴冷。原地，陈凡心潮起伏。超度亡魂，他也是头一遭，那《太乙救苦天尊甘露咒》的力量，远比他想象的要玄妙。
“啧，这就……魂飞魄散了？”吊死鬼不知何时飘了过来，伸长了脖子，语气里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顿了顿，眼神里充满了对未知的迷茫与一丝丝向往，“你说，这人死了，真有阴曹地府？真有轮回转世？”
“咱要是哪天真去了，下边儿，有芬达不？冰镇的那种！”陈凡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随即哭笑不得。先前施咒带来的心神俱疲，似乎也因此消散不少。
转头看去，吊死鬼一脸好奇，旁边农药鬼、老夫子鬼和水鬼也好奇探头。兵鬼依旧是那副“俺瞅着”的木讷表情，只是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波动。
“我哪儿清楚。”
陈凡摊了摊手，实话实说，“我又没死过。不过，大道三千，幽冥之事，古亦有载，未必虚妄。”
吊死鬼闻言，眼神亮了几分，语气也认真起来：“那感情好！陈小子，你要是哪天发达了，记得给哥们儿烧点纸钱，多烧点，指不定真能买到芬达呢！”
“行了行了，”陈凡摆摆手，打断了他的畅想，“瞧你们一个个精神头都足了，是饿了吧？等着，给你们整点‘法食’。”
此言一出，五个游魂顿时来了精神。
“法食？是啥好吃的？”农药鬼咽了咽不存在的口水，声音尖细。
老夫子鬼捋着胡须，摇头晃脑：“食之本性，孔孟皆言。鬼亦有欲，此乃天道啊！”
水鬼扶了扶眼镜，小声嘀咕：“上次的香烛还挺顶饿的……”
兵鬼闷声闷气：“肉！俺要吃肉！大块的！”
吊死鬼作为代表，清了清嗓子，腆着脸凑上前：“哎，陈凡小哥，咱们也算同住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看能不能……整顿肯德起？就你手机里那红老头儿，笑得多亲切。”
陈凡嘴角一抽，看着这群异想天开的家伙，干脆利落地吐出两个字：“没钱。”
开玩笑，一顿肯德起，够他买多少朱砂黄纸了。
最终，一番“友好协商”后，陈凡大发慈悲地给每个鬼准备了一份特制“法食”——以香烛的烟气融合了他点滴“序力”，再灌注到……泡面里。当然，是无实物的能量泡面。
“凑合吃吧，爱吃不吃。”陈凡将几碗“泡面”摆在桌上。五鬼虽然有些失望，但闻着那奇异的“香味”，还是围了上去，吸溜吸溜地“吃”得不亦乐乎。
就在陈凡准备转身回房继续研究符箓的时候，红嫁衣又悄无声息地飘了出来。它熟练地穿过墙壁，来到电脑前，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一点，屏幕亮起，赫然是朱元的直播间。
这几日，朱元似乎是认准了“食为天”大酒店，天天变着花样在那儿探店直播，人气倒是越来越旺。屏幕上，朱元正对着一只烤得金黄油亮的乳猪大快朵颐，吃得满嘴流油，还不时发出夸张的满足叹息。
“唔，好吃！太好吃了家人们！这皮脆得，咔嚓咔嚓！”一众鬼物瞬间被吸引，连“泡面”都顾不上了，齐刷刷围在电脑前，眼巴巴地盯着屏幕，口水（如果它们有的话）流了一地。
“我的妈呀，这看着也太香了叭！”
农药鬼眼睛都直了。吊死鬼擦了擦嘴角：“这厮吃得，比饿死鬼投胎还急。”
老夫子鬼皱眉：“食不言寝不语，如此吃相，有伤风化，有伤风化啊！”
嘴上说着，眼睛却一眨不眨。
陈凡瞥了一眼直播画面，手上准备收起的朱砂微微一顿。朱元的状态，依旧透着诡异。那种冲天的食欲，以及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某种气息……绝对不是妖鬼作祟那么简单。
“看来，这朱元身上的事，还得抽空去瞅瞅。”
陈凡在心中暗道。此事不急，当务之急，还是提升自身实力。打铁还得自身硬，万事还需根基牢。
半个月光景，转瞬即逝。这段时间，陈凡除了每日在博物馆开门迎客（虽然大多数时间并没什么客人），其余时间几乎都沉浸在修炼之中。
《潜龙决》启灵阶巅峰的心法，他已运转得圆融如意，体内那股暖流日益壮大，隐隐有突破的迹象。经历了丰年村和黄皮画骨楼之事，他对“序力”的理解，对生与死、善与恶的感悟，也悄然间深刻了许多。
心境的提升，往往比单纯的力量积累更为难得。符箓方面，那些基础符箓如【护身符】、【净天地符】、【追踪符】等，他已能信手拈来，成功率大大提升。
此刻，他正潜心钻研《道门符咒法术大全·上卷》中更为高阶的符箓。【金光护身符】，激发后能形成一道金光护罩，防御力远胜普通护身符。【破煞符】，则专破各类阴邪煞气，对付怨灵、低阶妖物有奇效。
这两种符箓的绘制难度和对精神力的消耗，也远非基础符箓可比。陈凡每日练习，废弃的符纸堆了老大一摞，却也乐此不疲。
刀法，《镇狱伏魔刀》第一式“怒斩业火”他已能熟练施展，只是威力的大小，还取决于他自身力量的强弱。青铜断剑的运用，也日渐得心应手。
这日夜晚，子时刚过，陈凡盘膝坐在博物馆二楼平日修炼的静室中，五心向天，默默运转《潜龙决》。体内的暖流奔腾不息，如同涨潮的江河，一次又一次冲击着某种无形的壁垒。
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黄皮画骨楼中那诡异的祭坛，那些虔诚跪拜的模糊身影，以及晋时潜龙那直击灵魂的拷问。
“何为善？何为恶？何为序？”这些念头如同惊雷，在他识海中炸响。“所谓秩序，非一成不变之死规，乃天地人心之动态平衡也。”
“溯本追源，方能洞悉其变，掌其规律。”恍惚间，他仿佛看到无数细密的丝线在眼前交织，那是构成万事万物的“序”之脉络。
“轰！”一声轻响，仿佛是某种枷锁被打破。体内的暖流骤然加速，冲破壁垒，汇入丹田气海，继而流转于四肢百骸，滋养着他的经脉与神魂。
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明之感涌上心头，眼前的世界，似乎也变得更加清晰，空气中那些常人无法察觉的能量波动，此刻在他感知中纤毫毕现。
【明源阶：溯流】，初成！陈凡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触角延伸得更远，对周围环境的感知也更为敏锐。
若是此刻再遇上普通的怨灵，他甚至有信心在对方靠近之前便察觉其本源气息。“呼……”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陈凡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这半个月的苦修，总算没有白费。
“叮铃铃——”就在此时，博物馆一楼大门上挂着的铜铃突然响了起来。这个时间点，会是谁？陈凡起身，略作整理，便下了楼。
推开虚掩的木门，门外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陈凡哥哥！”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正是谢思思。她旁边还站着上次同来的那位闺蜜，此刻正用一种带着几分好奇和探究的眼神打量着陈凡。
“是你们啊，这么晚了，有事吗？”陈凡侧身让他们进来。
“陈凡哥哥，我是特地来谢谢你的！”谢思思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礼品盒，“上次你给我的那张符，真的好有用！我最近晚上都睡得特别安稳，再也没做噩梦了！”
她的闺蜜在一旁小声补充道：“何止啊，思思说她戴着那个符，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呢，连带着皮肤都变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陈凡接过礼品盒，入手微沉，他笑了笑：“举手之劳而已，不必客气。”他能感觉到，谢思思身上的那股阴晦之气确实消散了许多，看来那张【护身符】起了作用。
“不不不，一定要的！”
谢思思坚持道，“对了陈凡哥哥，你……你这还有那种符吗？我想再买两张，给我爸妈也求个平安。”
陈凡看了她一眼，此刻的谢思思，眉宇间虽然还有隐约的忧虑，但整体气色比上次好了很多。
“平安符倒是有，不过效果可能不如上次那张针对性的强，但日常佩戴，也能趋吉避凶。”
陈凡说着，取了两张新画的【平安符】递给她。这种符箓他如今绘制起来已经相当熟练。谢思思接过符箓，宝贝似的收好，又支付了润笔费。
就在这时，博物馆外的街道上传来一阵阵沉闷的轰鸣声，地面似乎都在微微震动。陈凡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只见几辆巨大的军绿色卡车正缓缓驶过，车上似乎装载着重型装备，用帆布遮盖得严严实实。
“咦，最近衢市怎么这么多军车啊？”
谢思思也好奇地凑过来看。她闺蜜解释道：“哦，我听我爸说，好像是国防第五军十二师的第七炮兵营和第六装甲营，要在咱们衢市周边山区搞一次大规模的实弹军事演习，所以最近调动比较频繁，据说连最新的自行火炮和坦克都拉过来了呢。”
陈凡闻言，心中一动，想起了灵月之前提过黄皮妖案子后续影响的事情。
正想着呢，人就来了。
一辆喷涂着特事总局徽章的军用越野车猛地停在了博物馆门口，车门打开，两名身材魁梧、全副武装的军人率先下车，警惕地扫视四周。紧接着，一身劲装的灵月跳下车，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陈凡！”
灵月看到陈凡，眼睛一亮，直接开门见山，“上面决定了，黄皮妖在黑风山的老巢‘黄大仙庙’，影响太过恶劣，而且根据情报，那里可能还残存着其他妖物甚至更深层次的隐患。为了永绝后患，也为了震慑宵小，总局已经协调军方，准备直接动用重火力，对‘黄大仙庙’进行毁灭性打击！”
她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陈凡：“行动就在今夜凌晨，军方负责外围清场和正面强攻，我们特事总局的人会配合行动，处理一些特殊情况。宋谦和明惠他们也会去。你……要不要一起来给我们助助阵？”
陈凡看着灵月眼中闪烁的兴奋光芒，又看了一眼她身后那两位面容肃杀、气势逼人的军人，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
他语气平淡，“既然军方都出动了重武器，想必是手到擒来。我这点微末道行，就不去添乱了。”
开什么玩笑，飞机大炮都上了，他一个小小的明源阶修士，跑去凑什么热闹？他可不想去战场上捡弹壳。
灵月似乎有些意外，但也没强求，只是道：“好吧，那你自己小心。这次行动，务求一击必中，彻底拔除这个毒瘤。”
陈凡点了点头，心中却另有计较。黄皮画骨妖通缉令上的图案，可不仅仅只有一个黄大仙庙。那三个黄皮道人，目前也只折损了两个，还有一个不知所踪。
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那个被众多身影跪拜的、高耸的祭坛，透着一股子邪气，以及那些除了黄皮道人外，依旧模糊不清的其他朝拜者。军方的雷霆手段，或许能摧毁一个据点，但真的能根除所有隐患吗？
他想起《道门符咒法术大全》中的一句话：“天地为局，众生为子，落子无悔，因果自承。”
这盘棋，恐怕才刚刚开始。
他有一种预感，黄大仙庙的覆灭，或许并非结束，而是另一场风波的序幕。那些隐藏在更深处的黑暗，绝不会如此轻易地被扫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