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1章 第二纪元
姬玄挣扎着起身,站起身来时有种五脏六腑都移位的感觉。
手中的祛狂者还染着血,但灼热的触感已经渐渐要褪去。姬玄踩着窸鬼烧焦的尸体,满脚都是“咯嘣咯嘣”的声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自动退出这个空间,但是多利用些时间探索总是没错的。
在塔楼里他第一时间选择了出门探索,却忽略了那封埃德蒙·德·蒙福特的亲笔信。
旧日之下,血月之下。
以及塔楼地底深处,被封印的祭坛。
他想起来了,之前在地下探索时看到的异象就是神父带着男孩前往某个未知的终点。
他看到的异象和埃德蒙·德·蒙福特的死亡以及他所守卫的东西有什么关系?
即使姬玄自认为对于秩序教会了解很充分,并且坐拥了从各个小国收割而来的古籍资料库,在面对这些谜题时,他依旧觉得自己渺小的就像是历史中的一粒沙子。
第二纪元的末尾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姬玄隐隐有种感觉,那段历史和他现在的「君王」「罪人」途径,甚至目前已知的教会十一途径以外的未知途径,有着某种说不清的关系。
姬玄重新推开塔楼的大门,底层摆放的是各种箱子,箱子和箱子之间无首的尸体相互错位,它们的胸骨都雄壮如猛兽,和外面平原上尸骨十分相近。姬玄沿着地面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任何可以通往地下的入口。
还是说,之前他在地底下见到的那座监狱,就是埃德蒙·德·蒙福特所说的祭坛?
要退回去吗?
姬玄默然。
以他现在的状态,如果在那里碰到了囚犯,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祛狂者把他的灵性抽干了,现在能正常行动全靠姬玄的意志坚挺。
最重要的一点,他可能没法靠着自己穿越那座断桥了。
姬玄靠着箱子坐下,把剑插在泥土里。
他的状态依旧很糟糕。
坐下来后,潮水般的疲倦涌上来,只能勉强正大眼睛,不让眼皮合上。
以前在战场上姬玄也有过这种感觉,空气灼热到呼吸都困难,一个个人形在火焰里扭曲,耳边的厮杀声忽近忽远,他努力睁着眼把赤红的战场收进眼底,军人们紧紧围绕着他,他不能死,死了军队就散了,死了背后的阵地就崩溃了,死了就没有佛郎机帝国了。
他像战场上的幽灵一样一次又一次地活下来,和他一起并肩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有一次洗脸时,在冰冷的泉水中睁开眼,忽然看见泉底是人的白骨靠在一起,骨爪牢牢锁住生锈的铁剑,水藻被水流冲刷成披风的样子,那一刻姬玄头皮猛地发麻不由自主地颤栗,觉得那种心中空虚着又微微酸痛的感觉就是在那一刻贯穿了他的人生。
姬玄最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扶着墙壁行走。
他回到自己找到祛狂者的位置。第二次仔细观察,才发现那具尸骨和所有人的军服都不一样,虽然军服只剩下几个碎片,但碎片中姬玄找到了特殊的一块,上面绘制着荣耀的剑穿过女人胴体,蛇口如同深渊一般张开的图案。
这个图案在偶尔找到第二纪元相关物品上也会有,那代表圣教裁判所。
那是一个和现在的三大教会完全不同的组织,他们的理念是,他们是神唯一的子民,神在七天中创造了世界,一切都出自神的创造。
他忽然缓慢地打了个寒噤。
他猛地记起来在古籍上看到的的一句话,他本不该忘记这句话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在又一次看见这个图案的时候,才想起来。
那本古籍是一个边境的老骑士口述的,据说他的祖先曾是圣教裁判所的高层,老人一边抽烟一边叹息着说。
“人类是以罪人的名义和神订立契约的,人类是罪人,被逐出了伊甸;魔鬼也是罪人,也被逐出了伊甸。从这一点上说,魔鬼和我们没有什么区别,我们都是神的作品。我们都是魔鬼,一种魔鬼并不比另一种魔鬼更高尚。”
魔鬼这种教义听上去和当今佛郎机帝国内流行的三大教会教义,相差甚远,有种奇诡的古意,像是深不见底的古井幽幽冒着寒意。
那是一个完全不同于现代的神学体系。
他在那具尸骨身上搜索了一会,带着图案的衣服碎片已经是信息量最大的物品。姬玄把所有的碎片都堆在一起,好像那里集结着一支死亡的军队,皱着眉头沉思。
他忽然记起埃德蒙·德·蒙福特在灾难爆发前处死了一个名叫莉莉斯的女巫。
记忆深处某些画面被触动了。
在那个幻像里,男孩递给了神父一本卷宗,卷宗上记载了数十项足以把人处死的罪名,可罪人的名字被血色的橡胶涂抹,他不禁想到,那个被处死的人就是莉莉斯。
那个男孩……他和莉莉斯有什么关系?他们和当今非凡序列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或许就是「罪人」途径的高序列强者。
长久的沉默后,姬玄喘息了一口气,忽然听到了脚步声。
这个地方为什么会有脚步声?
谁会在这个时候进入塔楼?
塔楼里视野开阔,他完全没有地方躲藏。
姬玄攥紧剑柄,死死地盯着塔楼的大门。
但大门没有洞开。声音竟然直接在塔楼底层响起。
姬玄吃了一惊。
站在那里的是一个穿着黑色礼服的男人,戴着三角形的大檐帽子,几乎遮住了他的整张脸。
他旁边的是披着盔甲的男人,胸膛阔如城墙,翻着眼睛冷冷看着黑色礼服男人。
穿盔甲的是埃德蒙·德·蒙福特。
他对面的是谁?
来自圣教裁判所的高层么,还是他写信的友人维克多?
这是……又一个幻象?
姬玄很快明白了现状,放松了紧绷的身体,靠在墙上,低低地呼吸。
“我需要休息一下了,”黑色礼服男人在书桌边坐下,轻轻揉着自己的额角,闭上眼睛又慢慢地睁开,“可我不能闭眼,这让我感觉有血在我的眼皮上流过。”
“让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埃德蒙·德·蒙福特抬起头,冷冷地盯着他,“教皇的意思到底是什么?我们不是在烧死魔鬼么?”
“是么?被我们烧死的那些人是魔鬼?”黑色礼服男人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