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纸人借道

玄衣快马踏碎长街青砖时，林秋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融化。怀中的玄铁令烫得惊人，慕云深甩来的捆尸索泛着幽蓝磷光，在石板路上拖出七十二道火星。东市升起的十二盏血灯笼已化作骷髅形状，眼窝处嵌着的正是昨夜女尸口中的逆字铜钱。

“闭气！“慕云深突然勒紧缰绳。八匹黑马人立而起，鼻腔喷出的白雾在空中凝成符咒。前方十字路口涌出送亲队伍，十六个纸轿夫抬着艳红花轿，腮红晕染的面孔在月光下泛着尸青。

林秋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每个纸人眉心都点着朱砂痣，与慕云深眉间那点殷红如出一辙。当花轿经过卦摊废墟时，散落的铜钱突然立起旋转，在青石板上刻出莲花阵图。

“阴符宗倒是舍得下血本。“慕云深并指抹过刀身，鸽血石吞口处渗出黑雾，“连判官笔摹写的黄泉路都搬出来了。“

话音未落，纸轿夫齐刷刷转头。林秋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那些画上去的眼珠竟在转动，腮红顺着褶皱裂成血痕。花轿窗帘无风自启，腐烂的新娘探出半截身子，盖头下赫然是老张头爬满白蛆的脸！

慕云深甩出三枚青铜钱，在空中拼成三才阵。当首枚铜钱击中花轿的刹那，林秋腕间的莲花纹骤然发亮。他看见纸人内里蜷缩着婴孩大小的黑影，每道黑影心口都插着桃木钉。

“乾坤借法！“慕云深咬破舌尖喷出血雾。獬豸刀嗡鸣震颤，刀光过处纸人纷纷自燃。林秋突然发现燃烧的灰烬里藏着金丝——正是顺天府殓尸房专用的牵魂索材料。

新娘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腐烂的双手撕开嫁衣。无数带翅黑虫从她胸腔涌出，虫翼振动间洒落腥臭血雨。林秋怀中的玄铁令突然浮空而起，令牌背面的“亥字柒号“渗出墨汁，在空中绘出獬豸图腾。

“果然是往生令认主了...“慕云深反手割破自己掌心，将血抹在林秋眼睑，“看仔细了！“

灼痛感刺入瞳孔的瞬间，世界在林秋眼中裂成两重。现实层里虫群遮天蔽日，而在半透明的第二重界中，他看见三百玄甲阴兵正从地缝爬出。每个阴兵胸口都嵌着玄铁令牌，锁链缠绕的青铜巨手在他们头顶若隐若现。

“二十年前亥字营的弟兄们。“慕云深的声音突然沙哑，“他们被炼成尸傀困在此地，等的就是往生令重现人间。“

虫群突然调转方向，扑向浮空的獬豸图腾。林秋的视野开始不受控地回溯：暴雨中的青铜祭坛、黑衣卫被黑虫噬咬的惨状、还有慕云深当年跪在尸堆里捡起獬豸刀的景象...

“醒来！“慕云深一掌拍在他灵台穴。林秋咳出黑血，发现自己的虹膜已变成双环金纹。玄铁令正将虫群吸入令牌内部，每吸收一只，令牌表面的獬豸就鲜活一分。

新娘突然炸成血雾，在空中凝成九瓣莲花。地面开始塌陷，露出下方盘根错节的青铜锁链。慕云深拽着林秋跃下马背：“抓紧！下面是阴符宗的地脉祭坛！“

急速下坠中，林秋看见锁链上刻满梵文。当玄铁令触碰到锁链时，那些文字突然活过来，蛇行着爬上他的手臂。剧痛中，他再次看到二十年前的雨夜——三百黑衣卫的血渗入祭坛沟槽，唤醒地底沉睡的龙形石雕。而石雕爪中握着的，正是他怀里的青铜罗盘。

“原来是你...“慕云深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两人落在巨大的青铜鼎上，鼎身纹路与林秋掌心血莲完美契合。鼎内沸腾的黑汤里沉浮着人形物体，每具心口都插着桃木钉。

地底突然亮起七十二盏魂灯，映出墙上密密麻麻的壁龛。每个龛中都坐着具干尸，脚踝处烙着九瓣血莲。林秋的往生瞳不受控地聚焦，瞬间读取到最前排干尸的记忆：月夜下的炼丹仪式、被灌下黑色药汤的孩童、还有胸口插入玄铁令的剧痛...

“他们就是阴符宗炼制的'人丹'。“慕云深刀尖挑起鼎中黑汤，液体落地即凝成铜钱，“活人浸泡地脉阴泉三年，可得往生瞳。而你...“她突然扯开林秋衣襟，心口处的青色咒印正在渗血，“是最后一颗完美成丹。“

鼎内黑汤突然沸腾如怒涛，十二具人丹破水而出。它们眼眶里嵌着天启通宝，铜钱上的年号竟全是“天启三年“。慕云深挥刀斩断最先扑来的尸傀，厉声喝道：“用往生令唤醒亥字营！“

林秋本能地举起玄铁令。令牌背面的编号再度融化，最终定格为“天启三年·亥字营都统“。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三百阴兵破土而出，与尸傀厮杀在一处。

当最后具尸傀被獬豸刀钉在鼎壁时，整座地宫开始崩塌。慕云深拽着林秋跃入突然出现的青铜棺椁：“抱元守一！这是...“

棺盖合拢的刹那，林秋看见鼎身上的纹路组成了自己的脸。往生瞳不受控地回溯到更久远的记忆：白衣道人将婴儿放入鼎中，鼎底赫然刻着“景泰十七年制“——这个王朝当前年号是天启二十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