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天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4章 妈妈的病

秦厄回到客厅,平复一下心情,问道:“我妈什么时候出现这种状态?”

爸爸说道:“有几个月了。”然后想了想说道:“大约从六月份开始。”

秦厄真的生气了,说道:“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不告诉我?”

爸爸扭头看他,说道:“告诉你有什么用?”

秦厄没好气地问道:“谁死了?让我妈被刺激这样,这么长时间心情不好?”

爸爸的目光突然怪异起来,盯着秦厄看了好一会儿。秦厄心里有些发毛,爸爸从未有过这样的眼神。爸爸说道:“说起来和你有关,是你出生时种下的病根。”

秦厄大为惊诧,任他怎样想象,也不会想到事情竟然和自己有关。

爸爸说道:“你成年了,又是留洋博士,不信邪,这事儿现在和你说说也无妨。”他说:“你妈生你的时候因为胎位不正有点难产,又不同意剖腹,时间一长加上又痛又累,精神就有点恍惚。生完你清醒过来后,护士抱孩子给她看,见只有一个就急了,非说自己生了两个。我当时一直在产房外守着,只见到护士抱出一个孩子去清理。可你妈一口咬定,虽然自己迷迷糊糊,但知道自己生了两次,是两个婴儿。”

秦厄疑惑地说道:“这还不好查吗?有接生大夫,还有助产护士。”

爸爸说道:“是啊,开始时所有的医生护士都肯定说只有一个。但是,”

秦厄着急地问道:“什么叫‘开始时’?‘但是’又是什么意思?”

爸爸说道:“问题来了。刚才不是说你妈生产的时间有点长吗?拖过了一个产房护士的接班点。那个抱着婴儿出去的护士到清理室,把婴儿交给了接班护士,自己下班走了。后来她说,自己抱着新生儿出产房时,你妈还在生,医生正准备接生第二个。”

秦厄糊涂了,说道:“医生自己不知道接生了几个吗?还有在场的助产护士。”

爸爸说道:“除了那个抱你出去后下班的护士还有你妈,所有人都说只生了一个。我也只见到抱出你一个呀!”他说:“当时抱你出去的护士后来说,有没有再生一个自己并不确定,至于医生还在准备接生第二个孩子这件事,或许是自己弄错了。”

秦厄说道:“后来怎样?”

爸爸说道:“还能怎么样?结果是只生了你一个呗。”

秦厄想:有接生医护人员证实,爸爸也在产房门口守着,况且妈妈当时正处于迷糊状态,很可能是幻觉。那个抱走婴儿随后下班的护士也只是感觉,并没有看到第二个婴儿出生。因此,可以肯定只生下自己一个婴儿。他说道:“往年也没听妈妈提起过这件事,已经过去三十年了,和现在妈妈的病又有什么关系?”

爸爸说道:“所以这事儿蹊跷。六月份的时候,有一天夜里你妈突然醒了,告诉我,她当年生的另一个孩子死了。然后就是现在这个状态,而且越来越严重。”

秦厄一时愣住,忽然有了联想,问道:“能想起来是六月份的哪一天吗?”

爸爸说道:“我看看,挂历上圈着日子。”他起身走到墙上的猪年挂历前,翻到六月,找了找说道:“21,六月21日。”

秦厄瞬即回忆,震惊地说道:“那天是星期五,正好夏至。”

爸爸又看看挂历上的农历,说道:“不错,那天夏至。”

秦厄顿时有了清晰的记忆。从来不把节气当作节日的妻子,那天破例地因为夏至做了凉面。当时自己还打趣说:夏至吃凉面是北方的习俗。就在那天夜里,他做了第一个要钻进盒子里的怪梦。他惑疑起来,结合做梦时的体征,母亲说“他死了”难道是指自己?

他又回到妈妈屋里,对似睡不睡的妈妈说道:“妈妈你看,是我回来了。”

妈妈说道:“我知道。”

秦厄怔了一怔:妈妈精神状态不好,但脑筋明白着呢。经过思考后,为了弄清妈妈病情的原因,咬咬牙问道:“那您说的‘他死了’是指谁?谁死了?”

妈妈看着秦厄,从眼神上判断是在犹豫,然后说道:“你哥哥。我生下他后被护士抱走了,没有送回来。”她有些茫然和伤心,说道:“就在前些日子,他死了。”

秦厄明白了,妈妈还在纠缠她当初生了两个孩子的事情。不过,这怎么可能?那么多人作证,甚至包括爸爸。他想了想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哥哥’死了?他在哪里?”

妈妈眼角沁出了泪水,说道:“他托梦给我。东东,我很心痛!我一天也没有养过他,就这么没有了。你们可是双胞胎兄弟啊!”

东东是秦厄的小名,除了妈妈,已经没有人叫了。爸爸从他记事起,都是直呼大名“秦厄”。他上大学后,一些老邻居也改了口,叫他的名字。爸妈两边的一些老一辈亲戚倒是喊他的小名,但都在外地,极少来往,所以听到妈妈叫“东东”会觉得格外的亲。

秦厄想:难道是自己做怪梦时的“死”被妈妈感觉到产生了误会?所以勾起自己生了两个孩子的情结和回忆,并由此伤心难过,引发了心病?

妈妈似乎看出秦厄的心思,说道:“东东,你真的有一个双胞胎哥哥。那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自己怎么会不知道?”

秦厄想到一个问题,说道:“您应该做过孕期检查,知道是不是怀了双胞胎。”

妈妈说道:“我只是觉得自己可能怀上孩子的时候,让你爸爸陪着去医院化验过血和尿,后来做过一次彩超。当时同事还有邻居都说检查做多了影响孩子建康,我怀孕期间身体又一直很好,就没有再做过什么检查。”

秦厄说道:“也就是说当时医院并没有确定你怀的是双胞胎?”

妈妈“嗯”了一声。她说:“我也是在产房生了两次,才知道怀的是两个孩子。”

秦厄问道:“你亲眼看到自己生的两个孩子了?”

妈妈说道:“我难产,又痛又累,精疲力尽,人整个晕乎着,那里看得见?但,我是你们的妈妈呀!你们从我的肚子里出来,我怎么会不知道?”

秦厄试探着问道:“您怎么知道我是弟弟,而不是那个哥哥?还有可能是个女孩呢。”

妈妈坚定地说道:“我分得清。”

秦厄想:这可难办了。他是搞科研的,讲究的是事实、逻辑和证据。根据当时情况和众人所言,事情似乎不难判断。但妈妈坚信自己的感觉,该如何化解她的执念?考虑到自己的假期有十多天,决定抽时间做个调查,即便不能弄清事情真相,也要找到一个能让妈妈彻底释怀的理由。

晚上秦厄给林申生教授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已经回来了,并告诉他,根据自己现阶段做梦的规律,明晚应该做那个怪梦。如果明晚不能做测试,需要再等三天,就是十月一日晚上了。林教授让他等回话,一个多小时后来电话说,和武大医学院领导商议定了,就是明晚,在武汉大学医学部,并和他说了见面时间和地点。

武汉大学医学部前身是HUB省立医学院,由湖北宜都人朱裕璧先生于1943年创办,是HUB省唯一创建于建国前并延存发展至今的高等院校。后经过多次更名,迁址、合并,最终于2000年8月形成现医学部主体。秦厄的测试被安排在新建成不久的医学研究院。

秦厄家距武汉大学医学部很近,步行二十多分钟就到了学校门口。妻子薛梅在这里从本科读到硕士毕业,熟悉得很,但对于在珞珈山校区就读的秦厄来说则很是生疏。尽管如此,他还是很容易就找到了林教授约定的那个食堂,寻进预订的单间。

林申生约秦厄在校区食堂吃个便饭,主要想让他和参加测试的专家们提前交流一下,熟悉情况,方便后面的测试。在座的加上秦厄只有六人,房间小人数少,大家不分主次随意坐下,饭局就开始了。林申生在介绍大家认识秦厄的同时,也把他们的情况做了简要说明。秦厄默默记下:中等身材的覃骏副部长,清瘦的袁同道教授,圆胖脸的高余存教授和最年轻的钟琹博士。其中,覃副部长、高教授和钟博士属于医学部,袁教授是从外单位邀请来的。大家边吃边聊,为了轻松气氛,先说了些别的话题。

覃骏副部长说道:“唐校长率团访问哈佛医学院非常成功。十月份哈佛医学院也将派团回访我校,据说带队的是资深副校长A.Singh。”

高余存教授说道:“看来两院的合作计日可期。”

钟琹博士说道:“很期待双方在学术交流以及医疗技术上的合作。”

几句聊过,话题就转到今晚的测试,毕竟这是主题。其实,秦厄对自己进入怪梦后的体征状态一无所知,所以大家问的都是梦境的内容。做梦时身体的状况,由林申生教授介绍。对此,秦厄说道:“我本人既不知道,也不相信——不相信自己是真的‘死亡’,无论从哪方面讲,总该有点‘活’的迹象吧?”

林申生笑着说道:“关于这点我是有发言权的,毕竟亲自做过测试。如果我的测试没有一定的权威性并具有预期的科研价值,你以为现在在座的各位会聚在一起,等待对你进行一次新的测试和鉴定?”

秦厄无奈地摇摇头,说道:“好吧。希望你们能够得到预期的结果。”

林申生说道:“神经不要绷得太紧。其实,不过是像平日那样睡一觉而已。”

秦厄说道:“我平日睡觉有那么多仪器在身上捣鼓来捣鼓去吗?”

覃骏玩笑地说道:“林教授说你是一位科研工作者,这点心理素质都没有吗?”

秦厄注意到,谈到梦境内容时,坐对面的袁同道教授听得很仔细,并一直思考着。他记得林申生介绍时说,袁同道是神经内方面的顶级专家。他暗忖:袁教授应该对梦有所研究。后面要和他接触交流一下,请教一些关于做梦的问题,说不定会对自己有所启发。他现在很想知道的是:梦能不能由自己或者被别人操控?

饭局在临近晚上八点时结束。大家各自到事先安排的地方休息,秦厄则被工作人员直接带到了测试室。进门后,秦厄不禁惊讶,若不是安放有各类检测仪器,这里像是宾馆的套房。可能是担心他休眠不好影响测试吧?秦厄注意到工作台上的一个板夹,上面夹着一沓空白《记录表》,首页已经填写好日期:2019年9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