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逆命者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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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无声之樱

绘梨衣仰着小脸,纯净如红宝石的瞳孔里清晰地映出路明非的脸。雨水打湿了他的额发,几缕黑发贴在额角,水珠沿着他的下颌线滑落。他的眼神深邃得像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太多绘梨衣看不懂的东西——悲伤、愧疚、某种沉重的决心,还有一种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浓烈到让她心脏莫名揪紧的情绪。

这张脸……和梦里那个模糊的、牵着她手走过好多地方的男孩子……好像……好像……

她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忘记了被淋湿的冰冷,忘记了迷路的茫然,忘记了周围喧嚣的世界。一种奇异的、源自本能的熟悉感和安心感,如同温暖的泉水,悄然浸润了她被雨水冻得有些麻木的心房。她甚至无意识地、微微歪了歪头,像是在努力辨认,又像是在确认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暖是否真实。

路明非看着绘梨衣这纯净得毫无防备的注视,看着她湿透的白裙紧贴着单薄的身体,看着她被雨水打湿、贴在脸颊上的红色长发,还有她紧紧抱在怀里、同样湿漉漉的小黄鸭……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痛,几乎无法呼吸。愧疚如同毒藤蔓般疯狂滋长,缠绕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干涩发紧。千言万语,那些道歉,那些解释,那些沉重的过往和无法预测的未来,都哽在喉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不能吓到她,不能暴露自己,更不能让暗处的眼睛察觉到任何异常。

最终,他只能极其艰难地、极其僵硬地扯动嘴角,试图挤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但那笑容落在绘梨衣眼里,却显得那么生硬,那么……难看。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勉强拼凑出来的面具。

他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努力维持着平稳,却又泄露了太多压抑的情绪:

“小……小姐,”这个疏离的称呼让他自己心头都刺痛了一下,“淋雨……会感冒的。”

声音很低,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笨拙,像是在呵护一件极易破碎的珍宝。他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指尖离她湿漉漉的脸颊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微微颤抖着,终究没有真正触碰上去。只是笨拙地、徒劳地试图替她遮挡那已经被伞隔开的、并不存在的风雨。

绘梨衣的目光从路明非的脸上,缓缓移到了他停在半空、微微颤抖的手上。那只手……也和梦里一样,看起来很温暖的样子。她抱着玩具箱的手臂微微松动了一些,一只白皙纤细的小手,从湿透的衣袖里悄悄探了出来。

她的动作很慢,带着点小动物般的迟疑和试探。在路明非几乎屏住呼吸的注视下,那只冰凉的小手,轻轻地、轻轻地,触碰到了他停在半空、微微颤抖的指尖。

指尖相触的瞬间,一股细微的电流仿佛同时击中了两人。

路明非身体猛地一僵,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像是一块冰,瞬间冻到了心底最深处。那冰冷的温度提醒着他,她在雨里站了多久,受了多少凉。而更让他心颤的,是那份小心翼翼的、带着纯粹好奇和依赖的触碰。

绘梨衣则像是被指尖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截然不同的温度惊了一下。那温度……和梦里牵着她手的感觉……好像……是真的?她红色的瞳孔微微睁大,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轻轻颤动了一下。触碰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她就如同受惊的小鹿般,飞快地缩回了手,重新紧紧抱住了怀里的小黄鸭,仿佛那是她唯一的堡垒。

但那双如红宝石般瑰丽的眼睛,却再也没有离开路明非的脸。里面不再是纯粹的迷茫,而是多了一种更复杂的东西——困惑、好奇,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却真实的期盼。

源氏重工顶层,死寂被樱急促的通讯打破。

“少主!紧急情况!涩谷十字路口,陌生男性接近绘梨衣小姐!目标为其撑伞!绘梨衣小姐……未表现出排斥,甚至主动靠近!对方身份不明,目的不明!乌鸦小队已就位,请求指示!”

源稚生手中的钢笔“啪”地一声掉在桌面上,滚落在地。他猛地站起身,动作之大带倒了身后的椅子。那张向来冷峻沉稳却有些阴柔的脸上,此刻布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惊惧。

绘梨衣!陌生人!撑伞!未排斥?!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如同一道惊雷劈在源稚生心头。

绘梨衣对外界的排斥和对陌生人的警惕是刻在骨子里的!除了他和有限的几个照顾者,她几乎不会让任何人靠近,更别说主动靠近!这异常的反应本身就意味着巨大的危险。

如果……如果那个陌生人是猛鬼众的人?是猛鬼众精心安排的诱饵?如果他利用绘梨衣的懵懂无知,故意刺激她,诱使她失控……哪怕只是流露出一点“审判”的气息……那后果……源稚生不敢想象。

整个涩谷十字路口,瞬间就会化为炼狱,整个东京都将面临灭顶之灾,这绝不是危言耸听。

“立刻锁定位置!我马上到!重复,在我到达之前,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尤其不能惊吓到绘梨衣!保持最高警戒!”源稚生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他一把抓起挂在椅背上的黑色长风衣,甚至来不及穿上,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冲出办公室,冲向直达电梯。樱的身影紧随其后,如同一道无声的影子。

电梯飞速下降的数字如同源稚生此刻狂跳的心脏。他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立刻赶到绘梨衣身边!必须确认那个男人的身份!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她!

涩谷十字路口,雨势稍歇,但天空依旧阴沉。

黑色的伞下,绘梨衣依旧专注地仰望着路明非。冰凉的雨水被隔绝,伞下的小世界干燥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心感。

她的小脑袋里充满了疑惑。

刚才……他好像叫了她的名字?“绘梨衣”……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可是……他们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不是吗?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而且,他好像……很在意自己淋雨?明明她就算在雨里站一整天也不会生病的。可是,他把伞几乎都倾向了自己这边,他自己肩膀和后背的衣服都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一大片……

这种被小心呵护、被在意着的感觉……很陌生,但是……绘梨衣歪了歪头,红色的瞳孔里映着路明非湿漉漉的脸庞——她并不讨厌。

就在这时,一股强大而冰冷的气息如同实质般破开雨幕和人潮,瞬间笼罩了这片小小的街角。

路明非心有所感,猛地转头!

只见一个穿着黑色长风衣的高大身影,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凛冽的杀气,在一群同样气息冷硬的黑衣人簇拥下,大步流星地朝着他们走来。

为首的男人面容冷峻如冰雕,眼神锐利如刀锋,死死锁定在路明非身上,正是蛇岐八家执行局局长,源家家主——源稚生!

他身后的乌鸦等人更是如临大敌,手持武器,目光如同毒蛇般缠绕着路明非,只要源稚生一声令下,就会瞬间将这个“威胁”撕碎。

源稚生几步就跨到路明非面前,强大的气场如同山岳般压下。他比路明非高一些,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这个看起来有些单薄、浑身湿透的少年,眼神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冰冷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警惕。

“你是谁?”源稚生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刮过,用的是日语。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压迫感,仿佛要将路明非的伪装彻底撕开。

空气瞬间凝固,无形的杀机弥漫。

路明非深吸了一口气,他没有退缩,没有慌乱,脸上反而扯出了一个……在源稚生看来有些莫名其妙、甚至带着点少年人莽撞的、湿漉漉的笑容。

他迎着源稚生冰冷的目光,同样用流利的日语回答,语气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普通游客的惊讶和一点点担忧。

“啊!您好!我是路明非,从中国来的留学生,趁着假期来东京旅行。”他指了指旁边的绘梨衣,语气自然,甚至带上了一丝责备,“刚才路过这里,看到这位小姐一个人站在雨里,浑身都湿透了!这么冷的天,很容易感冒的!我就想着给她撑会儿伞……”他顿了顿,目光坦然地看向源稚生,“您……应该是这位小姐的哥哥吧?”

他语气里的那点“责怪”恰到好处,像是一个热心路人看到不负责任的家长时那种不吐不快:

“虽然工作很重要,但是妹妹的身体更重要啊!让她一个人淋雨,这……这太不应该了!我要是您,肯定第一时间就冲过来了!”路明非说得情真意切,仿佛真的只是一个路见不平、有点热血的普通学生。

源稚生:“……?!”

他冰冷审视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痕。这个少年……这反应……和他预想的任何一种情况都不同!没有惊慌失措,没有图谋不轨的狡辩,反而……反而像在指责他这个做哥哥的不称职?!

而且,对方的眼神清澈坦荡,语气自然流畅,没有丝毫作伪的痕迹。更重要的是……绘梨衣的反应!她依旧乖乖地站在这个“路明非”的伞下,甚至在他说话时,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还好奇地在他和自己哥哥之间来回看了看,完全没有面对陌生人的排斥和恐惧。

源稚生心头翻江倒海。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这真的只是一个恰巧路过、热心过头的普通留学生?绘梨衣的异常反应……只是因为这个少年恰好在她最茫然无助时出现了?

看着少年湿透的肩膀,看着绘梨衣难得没有排斥一个陌生人的靠近……源稚生那坚硬冰冷的心防,第一次因为一个陌生人的“指责”而出现了一丝松动。那是对绘梨衣深深的愧疚在作祟。

他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一些,眼中的杀意敛去大半,但警惕依旧。他看向路明非,声音缓和了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路明非?谢谢你照顾我妹妹。我是她的兄长,源稚生。”他微微颔首,算是致谢,语气也带上了一丝真诚的歉意,“是我疏忽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源稚生说完,目光转向伞下的绘梨衣,声音放得异常轻柔:“绘梨衣,我们回家了。”

绘梨衣看看源稚生,又看看依旧为她撑着伞的路明非,抱着小黄鸭箱子的手紧了紧,似乎有些犹豫。她小小的脚步挪动了一下,不是立刻走向源稚生,而是又往路明非的伞下靠了靠。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源稚生心头一紧,也让路明非的心猛地一跳。

源稚生深吸一口气,伸出手,语气更加温柔:“乖,绘梨衣,跟哥哥回家。外面冷。”

绘梨衣终于还是慢慢松开了抱着箱子的一只手,迟疑地、缓缓地伸向源稚生。源稚生立刻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握住妹妹冰凉的小手,将她轻轻从路明非的伞下拉到自己身边,并立刻有手下递上一把干燥温暖的大伞,遮在兄妹俩头顶。

就在绘梨衣被源稚生牵着手,转身准备离开的刹那,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站在雨中、依旧撑着黑伞的少年。

路明非也看着她。

雨丝在他和绘梨衣之间落下。

就在绘梨衣那双纯净的赤瞳望过来的瞬间,路明非的嘴唇,极其轻微地、无声地动了动。

没有声音发出,但绘梨衣清晰地“看”到了那个口型,那个简单的、温暖的音节:

“Sakura”

绘梨衣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瞬,红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水波荡漾般的涟漪。那个口型……那个名字……和梦里模糊的温暖感觉……好像……

源稚生感觉到妹妹脚步微顿,疑惑地低头看她:“绘梨衣?”

绘梨衣立刻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落,遮住了眼中的波澜,任由哥哥牵着自己,汇入黑衣保镖的护卫圈中,朝着停在路边的黑色车队走去。

路明非站在原地,撑着那把黑色的伞,目送着绘梨衣小小的、白色的身影消失在豪华轿车的车门后。车队无声地启动,迅速汇入涩谷依旧繁忙的车流,消失在雨幕深处。

直到车队彻底看不见了,路明非才缓缓放下伞。雨水重新落在他的头上、脸上、肩上,带来冰冷的触感。

他低头,看着自己空着的左手——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拂去绘梨衣脸上雨水时的冰凉触感。而右手,则紧紧攥着那本墨蓝色的空白笔记本和冰冷的钢笔。

“Sakura……”他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苦涩又决绝的弧度。曾经在红井里,那个女孩在临死前都还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只会一味地说那个可笑的假名。这一次,她知道自己的名字了。

远处街角的阴影里,酒德麻衣收起了伞,看着路明非在雨中孤立的背影,红唇轻启,对着通讯器低语:

“薯片,‘编剧大人’的第一笔……似乎落下了。”